冰蝶是枕着汐兼具柔软与弹性的大腿苏醒的，一睁眼便看见了那张能让女人也骨头发苏的绝色面庞，美中不足的是，她左脸上沾染一些血刃武士的血液。如果那是红色的倒有几分娇艳，可惜。“辛苦了。”她的微笑仿佛春天的阳光，和煦宜人，催动屡屡香风。

　　“结束了？”冰蝶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昏睡过去。从四面的墙壁判断，他们还在叛军的基地之中，只是没有血刃武士来围攻他们。说不定是因为血刃武士已经被这几个境界守卫摧残得所剩无几了。

　　“虽然我和光逝在生物意义上没有区别，但你知道我没有最终话语权。”她侧了侧脸，示意那个有最终话语权的人的位置。冰蝶抬眼望去，彩璃盘腿坐在坦克的残骸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拄着膝盖。显然，光逝已经缓过劲来，接管了身体的操控权。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冰蝶问。

　　“还有很多，只是我们可能暂时都无法做到。”汐回答，“叛军将人力与物理囤积到一个我们无法触及的世界，他们随时可以造访我们，我们却不能把登门回礼。”

　　冰蝶回想起那个传说在六万光年外的世界，似乎与伊休那星也没什么两样。“所以说我们失败了？”

　　“嗯，是我们准备不足。”汐点点头，“叛军有那样的后备基地，就算我们投入全部境界守卫战力也不够……也不一定，如果那个叛军真的拥有一个星球作为后盾，为什么又要依靠人脉从联邦内部和外星人那里获取大量资源？希望真是这样，那我们还有时间先对付蛇发人，还有……所谓的艾隆纳耶边境独立军。”

　　“听说她们的舰队死伤惨重。”

　　“四百艘战舰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难以想象的庞大舰队，但对于光明会来说，这只是她们太空力量中的一小部分。”汐莞尔道，“不过我们的每一艘战舰都超乎她们的想象，想必她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不是想停就能停的。如果战争继续，光明会大概会将希望寄托在无人化地面突击行动上，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种战争模式。”

　　正说着，H043向她们走来。“仲裁人很不开心。”

　　“他一向讨厌失败，特别是短时间无法挽回的失败。人人如此，这你也没法怪他。”

　　“我不认为这是个失败，叛军受到了重创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消灭他们，我从不指望一次行动就能剿灭一个我们不能理解的敌人。”H043的看法比较受冰蝶的欢迎，“我想仲裁人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恼怒更多是出于没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不可能被满足的。”汐说，“接下来怎么办？”

　　“外面的情况不太妙，空蝉号的技术人员报告说叛军以这个基地为中心生成了一个跃迁信号。如果这是真的，那叛军肯定是疯了。所幸仲裁人现在有点状态不佳，否则他一定会让我们留下来看看情况。”

　　“所以说我们撤离咯？”冰蝶忍不住问。

　　“是啊，杀了十多个血刃武士，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呢？”H043咧嘴道。

　　“在能一拳砸死一个血刃武士前，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

　　“我懂你的意思。”H043大笑，“走吧，越早动身，越早能享受温暖柔软的床。”

　　此前风信子已经让第二装甲师做好了撤离准备，随着叛军的崩溃，一部分用不上的重型装备都已经打包装好，只等仲裁人的首肯。现在正式撤离命令下达，撤离程序便有条不紊的开始运转。第一批运输机五分钟内就起飞了，笔直地指向苍穹，越爬越高。冰蝶和境界守卫原本应该是第二批撤离，但从叛军基地里钻出去也不是一帆风顺，导致他们的撤离顺序跌到了第四批次。

　　克里蒙特直到他们重返地面，与第二装甲师汇合后才苏醒过来，这一路一直是由奭葵背着走，那个女血刃武士则被H043扛在肩上。她之前醒来过一次，但H043掐着她的脖子很快就让她重新进入昏迷状态。只有浔川霞被转交给医疗部门紧急转移至轨道空间接受治疗。

　　“你自己走得动吗？”几乎在感觉到他苏醒的同时，奭葵就没好气地问道。

　　“呃……我……可，可以。”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然后从奭葵背上滑下。

　　“不错啊，克里蒙特，作为一个菜鸟跟着光逝走了一圈竟然还活着。”H043笑道。

　　他偷偷瞄了一眼玛姬，讪讪地笑了笑。自从被光逝逼上贼船，他就完全失去了学校里潇洒公子哥的形象。虽说在这支队伍里，除了冰蝶，他无论是比能力，比地位，亦或是比财富都排不上号，也就那张脸还算可圈可点。“我们这是要撤离了吗。”他抬头看向天空，隐约能看见六个光点，那是第二批撤离的运输舰再做脱离大气层的末端推进。

　　“是啊，谢天谢地。”H043说。

　　听到这话，克里蒙特明显松了口气，他立刻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像是在提防什么样。冰蝶知道，大概其他境界守卫也知道，他只是在提防光逝对这一瞬的松懈的无情嘲讽。很可惜，光逝现在嘲笑不了他。

　　“光逝呢？”他不合时宜地问道，在得到确切答复前不敢放松警惕。

　　H043没说话，朝前努了努嘴。

　　冰蝶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克里蒙特茫然地向前看去，刚才他已经看过了，但是没有找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瘸子。这一次也一样，之前他急于寻找光逝的身影，这次他放宽了视野，看见了N190，以及她身旁的彩璃。“彩……”他叫道，表情十分滑稽，“艾萨克斯教授？”

　　彩璃惊讶地转回头，她与N190走在前面，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当她看见克里蒙特时，也楞了一下，难为情的神色从她的眉眼间溢出，她撇过头，十二分的娇羞可爱。

　　“你不知道？”H043抬起眉毛，“发生了那种事，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知道了什么？”克里蒙特尚未反应过来。

　　“知道了什么？”H043夸张地重复道，扭头问汐，“你们都没告诉过他？”

　　“诶？到底是指什么呢？”汐用食指敲了敲脸颊，装傻道。

　　“没人拿你当兄弟呀，伙计。”H043怜悯地拍了拍克里蒙特的肩膀，“回忆一下，你在维拉学院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会沦落道这个地步？”

　　“沦落……”克里蒙特有些迟疑，过去的日子从记忆里浮起，与同伴们挑战气态行星冲浪追寻刺激，在海底豪宅举行派对纵欲狂欢，租下一个小行星打造现实虚拟游戏场……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开始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在刀山火海里打滚了？他之前以为是玛姬，现在仍然这么想，但引爆这一切的是光逝胡编乱造的狗屁疾病。

　　为什么光逝要和自己过不去？克里蒙特扪心自问，是从没招惹过他，硬要说起来他与光逝半点交集都没有。因为彩璃？当时他确实有点狂妄自大过头，做了些冒犯彩璃的事，现在想来很是愚蠢。彩璃一个较弱少女凭什么在维拉学院教书？就算她不是境界守卫，也肯定和境界守卫有某种联系，只有执行统合部才能将如此庞大的知识量灌进一个孩子的脑袋里。说不定彩璃还是个重要人物，毕竟她能随便指挥那些境界守卫，要知道他们就连总统阁和国会都无权管辖。境界守卫只听命于执行统合部末日审判席，以及……

　　“不……”他呻吟道，“这……这不……可……”

　　艾隆纳耶人生物科技极其发达，渗透到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甚至可以在便利店里买到例如“两小时性别转换胶囊”“部位变形辅助胶囊”之类的情趣道具，与曾几何时的***一般普遍。难不成……

　　“放飞你的大脑吧。”奭葵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是你想的那样没错。”

　　“再想下去，恐怕他的大脑是真要被放飞了。”冰蝶轻笑道，“虽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应该不至于全错。震惊，八尺男儿竟然沉溺于这种play。”

　　“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彩璃转过身来，小脸蛋涨得通红，颤声驳斥，“他们胡说。”

　　“那是怎样的呢？嗯？”原本在讨论正事的N190也将公务放到一边，语气轻佻，“难道不是变性吗？”

　　“是那样没错，可是……不对……”彩璃微微摇着头，急于解释，却又因焦虑而词穷，愣了半晌，一跺脚，“你们都是笨蛋！”随后捂着脸跑开了。

　　“是不是超可爱。”N190回头笑道，又冲克里蒙特眨眨眼，“不过到此为止啦，彩璃虽然可爱，却也要适可而止哦，否则嘛，你也已经体会过了，不是吗？”

　　其他人哈哈大笑，克里蒙特成了一只呆鹅，尴尬地挠挠头发，机械地转转脖子，全然不知所措。

　　呜————

　　一声跨越天际的警报打破了克里蒙特的窘境。所有境界守卫立刻变得严肃，各自低头查看万能手环。跑出去不远的彩璃也折返回来，“汇报。”她说，光逝又回来了。

　　“联合舰队侦测到确切的跃迁反应，就在这里。”N190飞快地说，“空间撕裂速度很慢，但能量强度惊人。”

　　“还有多少人在地面。”

　　“算上需要转移的平民，大概有三万。”

　　“预计时间有多少？”

　　“三十分钟。”

　　“来得及。通知联合舰队，重巡洋舰以下级别的星舰准备进入大气层加快运输作业。命令风信子指挥官，如果地面发生任何高能武器反应，不要犹豫，舰炮伺候。二十分钟后，若装载作业未完成，所有护卫舰级别以上的战舰停止当前任务，紧急升空，联合舰队撤离目前星系。”

　　“了解。”N190应道。

　　目前的情况不是境界守卫能帮得上忙的，指令已出，剩下全看军队的执行力了。大约四分钟后，上空传来一连串雷鸣般的轰响，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震撼。这也是为什么战舰不允许进入大气层的原因，这撕裂耳膜的动静实在是让人痛苦不看。神火号巡洋舰一马当先，破开云层，缓缓下降。当这支舰队的其余部分现身时，组成了一堵钢铁之墙径直压下，阴影笼罩了整座城市。它们没法停在地面，也没法降得太低，以免底部喷射口的尾焰烤熟点什么。

　　不用往返于太空让撤退程序运转速度加快了许多倍，重要的研究、情报人员和相关设备已经全部离开这个不祥的星球。冰蝶也跟着其他境界守卫抵达了撤离点。运输舰正不分军民的运送所有有人，当然，没人能要求平民的纪律性与军队一样好，特别是在联邦军并不受欢迎的地方，他们或多或少都拖慢了撤离进度。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没被控制的平民大多来自于埃罗萨帮的地盘，而埃罗萨帮也乐于帮助政府军维持秩序。冰蝶没看见霍普，但从埃罗萨帮的状况来看，她还在某个地方活跃着。

　　终于轮到冰蝶他们了，负责运送的是一艘灰颈鹭型运输舰，是陆军最大的运输载具，偶尔也搭载有对地支援模块随军作战。虽说它体积庞大，不过三分钟后也被人流填满。没有任何等待，灰颈鹭运输舰立刻关闭舱门，准备升空。

　　“老大，风信子有新指令，五颗星，黑色加密。”N190拍了拍坐在前排的彩璃。五颗星意味着优先级非常高，黑色加密意味着只有风信子指定的人才可以获知细节，其与任何人都无权过问。

　　“出什么事了吗？”彩璃问。

　　“终止撤离程序，放弃剩余地面部队，联合舰队即刻脱离大气层。”N190说，“离之前的预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没希望了吗。”彩璃用食指关节顶住眉头，微微侧头看向舱室内壁。那里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两分钟前就应该下令了，但她一直拖到现在。”N190说，“她……”

　　“我明白。”

　　灰颈鹭的舰身忽然剧烈颤抖，它正加大马力准备突破摆脱行星引力。舱室里的其他人皆是一脸茫然。舰队就停在不远处的空中，为什么要加速突破大气层？

　　一阵轻微的，不和谐的，难以形容的杂音被冰蝶捕捉到，像是有人戳破了一个水泡，而这个水泡刚巧有一个星球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