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在涉黑未深的时候,会预见自己的丧心病狂。我没有理下面的孩子们惊讶的沉默,稍微再次沉入记忆中,翻找到了谢克多连的罪恶,确认自己并没有冤枉他,又做了一次对害死贪赃枉法的雷诺那种松了口气再叹一口气的动作。
“我是被谢克多连叫过老师的人之中,唯一逃过死劫而且活到现在,知道他的真相的人。”我说着,下意识地往圣山的方向看了眼,“请你们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不用说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饭多,就是别人和我说过的话,总字数加起来也有大百科那么多字了。你们无法想象一个人在黑暗系魔法走上巅峰的时候,可以邪恶到圣人一般。三百年前有一个亦正亦邪半圣半魔的石明治,他……也是模仿谢克多连的路子,不过他走到了底,也只是有了谢克多连那大恶如圣的形而已。”
我可能是惊慌,可能是喉咙干,不自觉地微微咳嗽了一下,手肘撑在台面上,一手扶额,一手微微抱着扩音器,让自己舒服一些。“谢克多连有几项秘辛,一是他的身份,他是B级贵族,某些励志文本上会说他是贫民,是俗人的鸡汤手段,也是谢克多连当时拉取人心的手段。他也依附过佐格拉斯先生的家族,最后阴谋覆灭了这个古老的家族。一个是他对亲属的眷恋和关照,其实那些都是他制作的腐尸傀儡,他在还是十级魔法师的时候就惊才绝艳地创立了傀儡术,并杀害了自己的家人作为第一代的实验品。一个是他的那句名言——寻师百万,当就巅峰——这也是他愿意叫当时与佐格拉斯先生交善却实力低微的我一声老师的原因,后来的事就不赘述了,百万人师,可能一个没落。一个是他对地精族的归拢,他是第一个对地精族进行了归拢,并实验出了洗去地精族贪婪习性的方法的人,那是一种温纯的,对地精伤害不大的方法,但是实验出这种方法的方式我实在不忍多说。另外,他日常对地精族真正的态度,也比贪食地精的恶龙和轻视地精的魔族都还不如。也是彻底贪杀地精的他,抹去了很多慕名而去的地精工匠,让一些地精族的高级打造技艺失传,甚至包括龙神传下的一些神器锻制方法,也都流失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魂穿初来时与地精们的那句下意识的“朋友”,我若有所悟,心中也是突然怒气横溢,我重重地捏了一下手里的扩音器,一阵噪音刺激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也掩盖了我身后来客溢出的那丝没有控制住的怒气和斗气——这丝怒气太明显了,别说我这个特殊人物,就是再来一个标准的魔法学徒,也能感觉得到。
我对身后来客由此有了八成的肯定,心中顿时大定,但是我心中不自觉涌上来的怒气依然让我怒极反笑:“哈哈!我不喜欢!我厌恶极其成功极其失败极其恶心的谢克多连!我现在对天对地对神对魔都这样说,谢克多连是我和我朋友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垃圾!我对于自己参与了这么失败的教子而羞愧,我不允许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再走上这样成才却不成人的道路!我再说一遍我和我的朋友们对如何培养学生,培养孩子的想法——先做人,后成才。我会在上面看着你们,如果你们走偏在了非人的道路上,我就灭了你们。”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语气一定很可怕,因为我尚未使用一级魔法师的实力,仅以区区魔法学徒的面貌就压住了下面所有的孩子。
我的身体有些发热,我的眼睛和耳朵在充血,变得无比敏感,我扯开了些自己袍子的领口,一只脚踩上了桌面,我看着所有孩子,从他们眼里看见了双眼一片血红的自己。我又哼哼一笑,鼓起全部的魔力,越级施展了一个二级魔法“扩音术”,再把嘴凑到物理扩音器上,让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地极难听地狞笑了一声,刺耳得所有孩子都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我此时的声音应该已经足以覆盖整个学院,但不足以传达于天地,于是我撑起已经很干涩的喉咙,极其艰难又难听地吼了一句——
“谢克多连!逆子!败类!如果你研究的长生术让你还苟延残喘着,,如果你也来凑热闹了!我就在这里跟你说!你杀不死我!再让我见到你,我就灭了你!打不过,咬也要咬死你!彻底终结这次失败的教子!谢克多连!你他吗的给老子等着!!”
我耳鸣眼花地坐在当场,接受着所有孩子们的扶持或者说推搡,越级使用魔法和超负荷使用这具老朽的身体,我没有当场休克而只是手软脚软地晕倒在地也算不错了。
我的眼前金色的小星星,哦不对,应该是好多钱,金色的钱。在这种黄灿灿的柔和光芒中,着急得手忙脚乱的孩子们就好像天使一般可爱。
我被移到了小礼堂外面空旷的地方,又被掐人中泼冷水抖手脚折腾了好一会,我总算再次重新缓了过来,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时候外面也聚了不少被我发神经的嘶吼引了过来的人,举着不少的火把搞得好像要去夜游一样。
空中传来空气震荡的嗡鸣声,我抽空感觉了一下,一直跟着我的那位来客已经离开了,这时候风声已经很大了,我眼明手快地抓住旁边一个小姑娘的手想站稳,却到底还是和她一起成了滚地葫芦,附近人也很快倒了一地,倒掉的火把还引起了一些小麻烦,好在在场都是魔法师,处理起来还算容易和迅速。
伴随着一声暴躁的龙吟,夫尼勒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跨越了大半个校园来到了这边。
我压着小姑娘的身子咕噜一下爬起来,哦吼吼地怪叫着安抚这头着急的小龙,但是嗓子还是有点哑,龙语对语速和音域又实在要求太精准,所以出口的总是有点歧义,好不容易才让小夫尼勒知道没有敌袭没有危险,这一会已经足够引来更多的人了。虽然龙他们并没少见到,但是能与龙交流的人的确比较少见,而且夫尼勒安静下来后十几米的小身板还紧挨着我明显地亲昵着,这让到场的很多选修了驯兽甚至精通驯兽的导师都向我冲击了一波又一波的马屁,让我好生烦躁,但我还是抽出空给刚才被我压了一下的小姑娘微笑点头示意,希望她别怪我——我现在的脸笑起来不会太恐怖了吧?
耐着性子强调了半天我要休息了就职讲座上肯定公开驯兽秘诀,这才推脱开了他们。我正想骑上虽然还打着呵欠但是依然腻着我的夫尼勒去兜个疲劳驾驶的夜风,袖子又被拉住了,我差点爆发,还有完没完了?回头一看却是之前那位五号引荐给我的,格科定商会的副会长,涅利。
我很惊奇地问他:“涅利会长,您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忙什么?”
涅利笑笑说:“院长先生说笑了,不是您示意五号大人,叫我过来商量您设计的钟表一物的商用事宜的吗?钟表的部分设计图纸我们已经看过了,话说院长先生的设计的确非常精妙,就是我们最强大的,当然,也是从地盘这里出去的那位地精工匠普普尼大师也是赞不绝口。并坦承这种钟表将会彻底改变市场和人们的时间概念。金币的光芒正在向我们招手——普普尼大师是这样说的,院长先生——当然,您得见谅一下,大师毕竟是地精族,眼里只有金钱,是体会不到院长先生方便大众造福世界的良苦用心的。”
我眼睛一眯,似乎被重新燃起来的火把闪了一下眼睛,然后我笑着说:“大师说的没错,金币的光芒正在向我们招手,涅利会长。但是七号并未向我汇报您已经来到了学院,所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院长先生百忙,方才更是气吞山河如虎,我等小商人,怎么可以随意叨扰。本来就是想等在学院,等有机会再叨扰先生一点时间的。如今正好,先生可有时间移步一叙?”
我和他虚伪地相视一笑,理所当然地又相互吹捧了一番。然后我驱散所有人,抱着夫尼勒的脖子贴着它的耳朵低低说了一些话,然后拍了拍它的翅膀让它回去补觉,疲劳驾驶大大滴要不得。
看着夫尼勒晃晃悠悠慢慢腾腾地飞走了,我心喜它的少年心性之时,也是再次确认吓了我半天的来客是走开了。从他没有让任何导师感觉到异样来看,倒的确不愧为大刺客。
没有了大刺客级别的强者“护驾”,我光棍一条就跟着涅利去了。涅利是一个很客气也很健谈的人,虽然我对他第一次见我就说我“骨骼清奇”依然耿耿于怀,但是不得不说他们这种顶级商人如果全情投入,有让任何人如沐春风浪里个浪的能力,我感觉随他去他的房间的这段路就是被吹得飘着过去的。
涅利的房间是在贵客区边缘,是个半尴不尬的地方,前面可以看见贵客区的雍容华贵,后面可以看见学院城堡的朴实无华,夹在中间一带权作间隔的小树林里的一些小平房,就是这些没有递上拜帖被视为来探访或者来旁听的客人的落脚点。
涅利在我前面带路,即将走进一间房子的时候,他说道:“这里有很多来各地来寻商机的商人,像我一样,也有很多来探亲的家长,可惜我没有这么出息的孩子,我孩子现在只是在军营那边混了个跑腿差事,这边忙完了我还想去那边瞧瞧他,这败家子三十好几了也没着没落的,可是气死我了,听闻院长先生喜欢拉红线,不知可有什么好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