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年轻男人?
“黄哥,你没看错吧?”我问。
他很肯定的说:“我不可能看错。”
“看来真是相师有问题。”张恒沉声说。
他也跳下坟坑,打着手电在里面看,像是在找啥东西。
我好奇的问:“先生,你在找啥?”
他说:“找一件相师的物件,再去村里借一条大黑狗,让狗带着我们去找相师。”
我和黄善军对视一眼,都觉得他在说笑。
狗的鼻子是灵,可闻不着十几年的味儿。
我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要是搁以前我肯定就直接说了,可他现在是我的先生,我觉得自己得委婉,给他留点面子。
在我寻思着怎么开口的时候,他惊呼道:“找到了。”
我看过去,他手上拿着一块碎瓷片,看质地,跟村里平常用的碗碟一样。
他拿着瓷片兴冲冲的回村子,找人借了条大黑狗来,然后又高价买了一只鸡,把拴着鸡的绳子绑在黑狗的脖子上。
他看我一眼,以教导的语气说:“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活,你要好好看。”
我忙着点头,认真的看,把每一步就记在心里。
他用一块黑布把黑狗的眼睛蒙上,然后又用朱砂在黑狗的眼睛上点了下,说:“这是防止它看见阴物后反被阴物锁压制。”
我似懂非懂,但还是记下了。
他又把公鸡的嘴巴用红线绑上,说:“我怕它打鸣。”
黄善军纳闷的说:“公鸡早上才打鸣。”
这次,没等张恒解释,我就笑着说:“也有的不是,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公鸡,不知道吃错了啥药,经常半夜打鸣吵的人睡不好觉,我奶奶就把它杀掉炖肉吃了。”
想起那只大公鸡,我舔舔嘴角,“肉很好吃。”
张恒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黄善军闷笑道:“看来你出馋肉了,处理完这事就带你去吃。”
我脸上发热,忙着摆手说:“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感叹一下。”
张恒把公鸡的嘴绑好后,用朱砂在大黑狗的后背上画上符,我看了眼,是通阴符。
我恍然大悟,他这是给黑狗通了阴。
做完这些,他把那块碎瓷片拿到黑狗鼻子前,黑狗闻了半天,汪汪两声,带着我们往村外跑。
狗跑的快,公鸡跟不上,几乎是扑腾着翅膀被拖着走,最后是黄善军看不下去了,追上去把公鸡抱起来,追着黑狗跑。
我和张恒跟在后头,我问他:“先生,为啥要绑一只公鸡?”
他回道:“任何东西通阴后都会魂灵不稳,绑上一只鸡,必要时解开鸡嘴上的红线,它叫两声,也能把鬼物吓跑,黑狗不容易出事。”
黑狗一路领着我们来到村西边的小山坡上,我看着那块有两间荒废的屋子,屋顶都漏了一半。
黑狗绕着屋子汪汪叫唤。
难道相师的尸骨或者是魂魄在这里?
张恒走到破房子前,刚要进去,凭空从里面刮出来一阵冷风,我只感觉这风邪得很,直往我骨头缝里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而且这风一吹过来,黑狗顿时没了叫声,趴在地上,动都不动,公鸡也是缩在黄善军的怀里,瑟瑟发抖。
张恒顿了顿,收起桃木剑,从包里掏出三支香插在地上点着,恭敬道:“前辈,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想知道前辈害人的缘由罢了。”
香的烟刚开始还正常上升,可走到一半就突然转了方向,飘进屋里。
“进。”屋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听后僵在原地,这怎么是牛奶奶的声音?
张恒转头看向我,“从从,跟我进来。”
我反应过来,忙着进去。
屋子里面都是蜘蛛网、碎石头,地上的杂草长到膝盖。
我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东南边的墙上,那是屋里唯一一块屋顶没有塌下来的地方,墙上贴着一张画,乍一看像是门神,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画上的是个没有脸的老人形象。
我朝着东南墙走过去,整个屋里,这块是唯一能够挡风遮雨的地方。
可我刚走到一半就被张恒叫住,他无声的对我摇摇头,对着那幅画鞠了一躬。
半晌,一道黑气从画里钻出来,缓缓凝成人形,身体虽然发虚,脸上却有了眼睛、耳朵和嘴巴。
看清他的脸,我就可以肯定这些日子控制阴气去吸人的精气的就是他。
他的眼睛跟那村里失明的中年男人长得一样,嘴巴跟牛奶奶的相似,耳朵几乎是照搬那中年男人媳妇的。
“你们为何妨碍我?”他问。
嘿,这人怎么恶人先告状。
张恒说:“不是我们妨碍您,只是那些村民无辜受到牵连,身体落下残疾,我身为道士,理应追查。”
他嗤笑一声,发凉的目光看向我,问我:“你也认为他们无辜?”
看张恒对他那么恭敬,我虽然不明白,但也不好发难,也低头说:“他们没有得罪过您。”
他冷笑几声,突然说了起别的事:“你们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把那山脚的坟地挖开了,我也不瞒你们,我就是曾大全。”
说完他顿了下,又加了一句:“也不对,我只是他的一团精气。”
我诧异的看向他,就见他眼中冷意更甚,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为何对他们下手。”
张恒把我腰弯的更低了,我看着直皱眉,也垂下视线,看见那团阴气的下半部分,我愣住了。
在他的脚下竟然有淡淡的一层黄光。
我暗暗瞥了张恒一眼,似乎明白他为啥会这样了。
这不是普通的相师,他生前已经得道。
所谓得道,不是他能长命百岁,将来去做神仙,而是他死后可以到阴间当差,至于是一直是个小阴差还是能有更大的造化,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先说那老妇人,日日坐在院子前骂人,吵得邻里不得安宁,我让她闭嘴,是为民除害。”他说。
他这是在说牛奶奶,私心来说,我也不心疼牛奶奶。
“黄蕊更是罪有应得,她看似平静,却行事偏激,计划着将她那对象毒死,自己也跟着去,我让她哭几天,是给她一个教训。”说着,他轻蔑的看我们一眼,“否则,我顷刻间便可让她失明,用得着折腾三四天?”
我后背一层的冷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下子救了两条命,挽救了两个家庭。
“至于村里那一家……”他冷哼一声,“我在外闯荡多年,得罪不少人,已经算出自己的死劫,我的死他们倒是没有关系,在我死后是那男人第一个发现了我,回家叫人,可他父母竟然先将我所有的钱财和打算随葬的东西都给偷走,我寒酸下葬,连打点阴差的钱都没有。”
那他还真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不知不觉的顺着他的思路想,可越想越不对,我爸说过,相者,即便不能助人,也不可害人。
而且,他看似是在惩恶扬善,其实都是在为自己谋利,不然他也不会占了那些人的眼睛和嘴巴。
“话说的好听,可你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我抬头说:“你生前魂魄已散,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团相者的精气,不知时间不辩四季,无法言语,你是为了自己才会控制阴气做那些事。”
他看向我,哧哧笑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袁国富传给你的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还知道我爸?
“快走。”张恒突然拉着我往外跑,我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刚才凝成人形的那团阴气已经散开,眨眼的功夫就到我眼前,把我包围。
我只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团棉花里,浑身软绵绵,提不上力气。
“如今犯下杀孽,已无处可去,看在你是袁国富女儿的份上,我帮你一把。”
这话刚说完,我就感觉耳朵和眼睛开始疼,尤其是眼睛,像是一两根冰溜子直接戳了进来。
我张嘴想要大叫,可张嘴的瞬间喉咙里就一凉,一团气直接卡在我的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发不出声音。
我浑身无力的瘫着,疼的直抽筋。
“我倒要看看心怀天下的袁国富到底要干什么。”他幸灾乐祸的说。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摆脱那种软绵绵的感觉直接摔在地上。
“从从,你没事吧?”张恒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眼睛还是疼,但看东西还算是清楚,“我没事。”
张恒的脸色丝毫没有轻松,说:“这次真要出事。”
“啥?”我不解道。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摇摇头,没说别的,沉默的扶着我出了屋子。
走到屋外,我才想起来曾大全,连忙问:“老相师呢?”
他知道我爸,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张恒说:“精气已经散了。”
我挠挠头,不大相信他的话,那老相师折腾那么久,好不容易弄到了眼睛和嘴巴,怎么会甘心彻底散掉呢?
不过屋里确实没有他的气息了。
我伸手在脸上搓了把,跟着张恒走到黄善军跟前。
“走吧。”张恒解开公鸡嘴上的红绳。
公鸡立刻咯咯叫了两声,跳下地就要跑,只是因为大黑狗还趴在地上,公鸡跑不了。
张恒伸手把大黑狗身上的朱砂符抹掉,大黑狗立刻炸了毛,朝着破屋子叫了两声,呜呜叫着,拖着公鸡跑了。
黄善军皱眉问:“你们两个没事吧?”
张恒笑着说:“没事,作恶的不过是那相师的一团精气罢了。“
黄善军点点头,“那快回去吧。”
我跟着他们下山,感觉头重脚轻,一股彻骨的凉从眼睛蔓延到全身,坚持着走到山脚下,我伸手拽了张恒一下,“先生,我……”
难受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我就没了意识。
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就是感觉冷,直打哆嗦。
“从从?”我突然听见郁灏的声音。
我想要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郁灏?”
我伸手四处乱摸,过了半晌,被一双微凉的手掌握住,紧接着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你怎么走了呀?”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忍不住哭了。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叹息一声,将我抱紧,一只手覆在我的双眼上。
我在他怀里,身上逐渐回暖,脑袋昏昏沉沉。
“乖,来黑娘娘庙找我。”他柔声说。
说完这句话,熟悉的怀抱突然消失。
“郁灏!”我大喊一声,身边砰的一声,我吓得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黄善军正手忙脚乱的擦地上的水,看我醒了,他歉意道:“吓到你了?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没有。”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上身贴着东西,上面还连着管子,手上也在输液。
黄善军急忙把我摁在床上,“别动,输着液呢。”
“我咋了?”我哑声问。
他给我倒了杯温水,说:“你从山上下来就晕了,浑身哆嗦,跟打摆子似的,我和张恒赶紧把你送到医院来。”
“先生呢?”张恒没在病房里,难道又是跟六爷说这些的事情去了?
果然,黄善军回道:“他去找六爷了。”
我犹豫着说:“黄哥,你帮我打听个地方。”
我顿了下,特地强调说:“别让六爷和先生知道。”
“成,啥地方?”他答应的很爽快。
我说:“黑娘娘庙。”
他表示自己记住了,看着我吃完饭,就匆忙离开。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是难受,我从包里翻出小镜子,仔细的盯着自己眼睛看,却啥都没看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曾大全是钻进了我的眼睛。
“曾大全?老相师?”我试着叫了两声,也没人回答我。
那不成他没进来?
我满腹的疑惑。
下午三点多,黄善军赶回来,说:“打听出来了,这里确有个黑娘娘庙,不过早在六几年就被拆了,在上面建了个水库,后来水库废弃后,附近的村民又在水库旁边偷偷建了座黑娘娘庙。”
说着,他看我一眼,“而且这黑娘娘庙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