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二拿惊讶地说:“哥,是你!难怪刚才蝰蛇用枪指着那里,是他知道你躲在刺藜花后面的?”
于大拿说:“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玉面杀手,不愧东南亚第一刺客,他应该有这个本事,感觉得到花后面有人。我估计他猜到了是我在暗中观察他,所以没有露声色。”
于二拿叹气,喃喃着:“这孩子,长本事了,真吓人。姨婆蔡凤莲,你的孙孙成杀人魔王了……”
于大拿神色颇为严肃,说:“二拿,蝰蛇承诺我们做掉江浩志的期限只有两天了,你要密切关注。我暂时不能下山了,雷子(警察)肯定瞄上我了。背街菜市场撞窑(警察抓人),那一梭子弹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那具女僵尸出现与他打斗,雷子再一梭子扫过来,我肯定逃不了了。”
于二拿吃惊地说:“哥,就是那个黑蝙蝠女人,是她救了你的命?”
于大拿叹着气,岔开话题,说:“这两天你在山下密切关注蝰蛇的行动,两个昭子(眼睛)瞪大点,必要时要和他连旗(配合),这一次只准成功,绝不准失败。报了仇后,我们立即远走高飞去东南亚。好了,这窑(此地)离前山近,不能久留,预防有尾巴,赶快走。”
二人分手后,于大拿离开黑虎口,独自往后山深处穿越。
二
落暮时分,后山血河附近的古木之中,黑蝙蝠女人将头颅从脖上取下,然后一手端头颅,一手执木梳,唰…唰…唰…梳头发。
毕了,黑蝙蝠女人将头放回了脖上。稍顷,缓缓转过身来,那被梳得整齐光滑的苍苍白发,如雪挂般纷披,半遮着一张清秀阴冷,妖艳苍白,美丽孤傲的脸。
突然,面前齐腰深的草丛一阵躁动,继尔齐刷刷两边分开,一条嫩绿色巨蛇游出,高举着蛇头,朝着血河方向,破草疾进,随草而逝。
黑蝙蝠女人似乎见惯不惊,面无表情,只是神色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侧前方,那里是形似盾牌的盾牌山,山下有一片如玻璃般碎开的裂岩。
约莫抽完一根烟的功夫,那裂岩缝隙之中,只见于大拿庞大的身躯,野人般可怕的脸一闪,从裂岩中挤出,匆匆走过来。
黑蝙蝠女人神经质地矮下身去,潜进古木,蛇一样伏在地上,窥视着于大拿。
于大拿走至蛇行过的草丛,突然立定,黑洞洞的眼晴观察着四周,最后看定岩下的血河,一动不动,像在凝神屏气聆听什么。突然发话:
“离老子远点,不怕挨飞镖?”
潜伏古木的黑蝙蝠女人缓缓抬起身子,回话:“大拿,我救了你的命,还要对我下毒手?”
于大拿突然手腕一抖,嗖地掷出一支鬼头飞镖,唰唰唰朝着黑蝙蝠女人面门飞来。
黑蝙蝠急忙埋下身去,鬼头飞镖擦着她的苍苍白发飞过,咔啦一声,将后面一颗小碗粗细的松树拦腰削断。
这一刹那间,于大拿突然起动,蹭蹭蹭连续几个纵跳,人已跃至对面的乱石岗。
黑蝙蝠女人从古木中腾身而起,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几个扑腾,也落在了对面的乱石岗。
于大拿突然直直坠下,落于岩下的蓬勃蕨草之中,一弓身,钻入草下一孔洞,眨眼功夫,又从孔洞的另一头钻出,抓住垂挂下来的藤蔓,蹭蹭蹭爬上了一块犹如老鹰爪子一样伸出的悬岩。
黑蝙蝠女人展翅飘飞,紧跟不舍,眼看要攀上鹰爪岩。突然从地下传来闷沉的震响,如地震,如海啸。轰地一声,只见岩下的血河之中,突然爆开,竖起来一排高若百米的血浪,顿时红光满天,血雾弥漫。接着高高涌起的血浪猛地砸下去,撞击在蛇头岭下的坚岩之上,发出地裂山崩的吼声,血河为之震颤,整个后山都在震颤。这便是鬼域后山的血河河怒。
血浪涌上了鹰爪岩,朝着岩上的于大拿冲腾而去,随着一声惨叫,于大拿庞大的身躯一个倒栽,坠入河怒之中,顷刻,被咆哮肆虐的血浪吞噬得没有了一点点踪影。
血河河怒大约持续了近五分钟,蓦然收敛,恢复了常态,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黑蝙蝠女人抓着藤蔓,攀上了人去石空的鹰爪岩,眼盯河怒后安静的血河,死了一般地呆。
很久,突然一声长啸,黑蝙蝠女人嚎啕恸哭,她哭得很伤心,她哭得很悲切,她哭了很久……
至到裂岩这边传过来远古的歌声:
武王伐纣
巴师锐勇
前歌后舞
歌舞以凌殷人……
白发飘飘,头缠藤蔓的蛇巴老人走出。他背背竹篓,肩扛药锄,身穿圆领粗布对襟衣,悠哉游哉,歌舞而来。
这时,暮色正迷茫,苍山若海,蛇头岭上那轮惨烈的残阳,将鬼域后山涂抹得如血如歌……
三
蝰蛇离开于二拿,约莫一小时后,从鬼域后山钻出来,在前山与后山之间的密林里转悠。他发现了离后山边缘的不远处,有一条疑似机耕路,像是保护森林的防火道,这条路向着山外延伸。
蝰蛇若有所思沿着这条疑似机耕路走,他走出了密林,走出了南山,走到了繁华的市区。
这时的A市,已是万家灯火,车如流水马如龙。
蝰蛇索性再去背街下面的江边小路走一走,整理一下思绪,那里离入住的大亨酒店不远。
正走着,长江边冒出来一条黑影,朝着他冲过来。
吓得蝰蛇急忙俯身在地,下意识地抽出了那把格(洛)克手枪,紧紧地盯着黑影。
那黑影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蝰蛇大惊,旋即,枪口瞄准了越跑越近的黑影。
正当蝰蛇要动手撂倒黑影,再立即逃离之时,那黑影说话了:
“哥……刚才还看见……去哪了呢?”
蝰蛇腾地站起,一把抱住黑影:“桂秀,你吓死我了。”
桂秀欣喜若狂,气喘吁吁说:“哥……我等你一天了……都天黑了…终于看见哥了……”
蝰蛇长叹一口气,悲哀地说:“唉!你为什么还没走呢?”
桂秀撅着嘴:“哥…我舍不得你…我想你嘛……”
蝰蛇摆着头,又长叹了口气:“给你说了的呀,哥在做大生意,很忙很忙的。你该走的呀!”
桂秀挽住蝰蛇脖子撒娇:“哥…我怕这一走,再见不到你了…就一直在这里等你……终于等到哥了……我高兴死了……”
蝰蛇表面上在笑,内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冷冷的杀气,他极力压制着这股杀气。
桂秀已喘匀气,关切地说:“哥,你去哪里做生意了嘛,这么晚才回来,累吗,吃饭没有?”说着,桂秀就坐到了蝰蛇背后,动作娴熟地给他从头到脚捶打按(摩)。
蝰蛇警惕地看了看黑黝黝的四周,长江就在脚下哗哗流淌,月牙高挂,江风飕飕的,这里离热闹的街市尽管很近,但由于荒草丛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于是蝰蛇并躺在了桂秀怀里,任由她那双肉嘟嘟的手,给奔波了一天,确实疲乏了的身体按(摩)。他又闻到了来自家乡的嫩苞谷的味道。亡命天涯二十余年,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仍然没有走出这种味道。
这时,桂秀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唱起了家乡的山歌:
苞谷杆,开白花
苞谷林头会冤家
不怕爹娘打和骂
生个私娃闹喳喳……
蝰蛇也唱起了婆婆编的儿歌:
苞谷米,香又糯
孙孙吃了快长大
苞谷杆,甜又甜
孙孙吃了找大钱
嘿哟嘿一
我的孙孙找大钱……
桂秀暖暖的手,在他的躯体上游走着,继续唱着:
太阳出来喜洋洋
看见哥哥去赶场
哥哥问妹要买几样
妹妹说
只和哥哥(日)同板凳夜同床……
家乡的歌谣,像一股清泉,润泽着蝰蛇干渴剧毒的心田;桂秀的双手,熨贴着他的肌肤,疲惫的蝰蛇在家乡女孩的怀里缓缓地睡着了。
这时,桂秀按摩的手,触到了蝰蛇腰间硬鼓鼓的东西,她怕触痛蝰蛇,就脱开他的外衣,将那硬鼓鼓的东西取出来。她吓了一跳,是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接着又尖叫了一声。
蝰蛇立马醒来,一把夺过手枪,生气地说:“你干嘛呀,乱动我的东西。”
桂秀急忙说:“哥,对不起,我想按摩你的腰,怕这东西弄痛你,就取下来了。哥,你是警察吗,还带着手枪?”
蝰蛇收好了手枪,他真后悔一时大意,怎么没想到腰间的枪呢?唉!桂秀呀,你真的太多事了……如果说蝰蛇一直压制着那股杀气,但此时此刻,那股杀气似乎再也压制不住了。嘴上却泰然自若地说:
“桂秀,有些工作是不能对人说的,就是对家里的亲人,也不能说。比如说国安局的某些机构。”
桂秀高兴地叫起来:“哥,你是国安局的呀,难怪哥不给我说唷,哥做的是保秘工作,我真骄傲,我哥是国安局的。”
蝰蛇却岔开她的话,问:“那十万元钱,你寄回去没有?”
桂秀感激地说:“今天上午就寄回苞谷冲了,我妈妈有钱治病了,我哥哥有钱读大学了。哥,我们全家人都感谢您。”
蝰蛇稍稍松了口气,这时他非常后悔,怎么没有多给她十万呢?应该给她二十万,或者五十万,甚至更多的呀……他后悔得心口都有些痛了。
桂秀搂住蝰蛇的腰,哭泣,似乎再也不想让他离开。
蝰蛇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家乡的嫩苞谷的味道,他想深深地记住这味道,他想永远保存住这味道,他呼吸急促地脱着桂秀的衣裤。
(待叙第六十七章最后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