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普通喇嘛

　　转过山坳便是下坡，下完坡又是一片雪地。雪地之后，是一条狭窄的上山路径。旅行者们走在雪地上，突然看见上山的路前，有一个僧人盘坐在路中，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那猩红的僧袍鲜艳夺目。大家惊异地发现，这个一手拈莲花的僧人，另一只手竟然握着一个金刚杵。只见他光着两条胳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僧袍。一行人尚未走近，那个盘坐在路上的僧人蓦然张开眼睛，他的眼睛清亮异常。僧人一脸祥和，看不出来有多大岁数。

　　二小姐说这不是那个普通喇嘛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柳也说在这个喇嘛，怎么那里都有他？一傍的沐染转头看了看子归，子归摇摇头，一脸的苦笑。几个人话音未落，普通喇嘛用生硬的汉语说，回头吧，这条路不通。

　　一行人被普通喇嘛挡在狭窄的山路前，前进不得。

　　二小姐上前，双手合十，问普通喇嘛这是否在此修行？

　　普通喇嘛说他只是佛前的一盏酥油灯，照着世人的归路，谈不上什么修行。

　　二小姐说那喇嘛就是在此化缘？

　　普通喇嘛说本喇嘛从不化缘，只降魔。

　　二小姐说这里有魔？

　　普通喇嘛说有魔。

　　二小姐看了看四周，问普通喇嘛魔在哪里？

　　普通喇嘛说魔是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就不叫魔。

　　二小姐退了回来，说喇嘛的话太深奥，凡俗之人，不明白。

　　柳也闷声不响，当作没有看见普通喇嘛，只顾埋头向前，眼见就要撞到普通喇嘛身上，柳也还没有停步的意思。大家看见普通喇嘛这时手拈莲花的那只手翻手变掌，似乎是轻轻地向前轻轻一推，柳也就仰面摔倒在雪地上。柳也爬起来又往上冲，普通喇嘛又是一推，柳也这一下摔得更远。柳也还要再往上冲，被沐染拉住。沐染和土豆对视一眼，他们心知凭普通喇嘛推柳也的那随意一掌，旅行者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但喇嘛挡在那里，摆明是一付决不退让的架势。一行人顿时没有了主意。

　　子归看见大家挤在一堆，半天也商量不出一个办法，只好自己上前，问普通喇嘛能不能给大家行个方便？

　　普通喇嘛看着子归，说给了你方便，你会不方便。

　　子归看着普通喇嘛的眼睛，觉得像明净的镜子，直接照到了自己的心里。子归说方便就是方便，没有什么不方便。

　　普通喇嘛说世人何必如此执着？

　　子归说喇嘛何必如此执着？

　　普通喇嘛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子归只好退了回来。

　　沐染见这样僵持不下，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希望自己好运，能说服普通喇嘛让路。沐染双手合十，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知道普通喇嘛是因何而来。

　　听到沐染这话，普通喇嘛蓦然睁开双眼。

　　沐染说普通喇嘛是不是一定要做一个法海？

　　普通喇嘛一愕，说法海是什么？

　　沐染在心里哑然失笑，心想这个在内地妇孺皆知的故事，在这个边远的地方无人知晓也不足为奇。沐染说那是一个在内地人人皆知的故事里的人物，法海是一个佛教的神通广大的大师。

　　普通喇嘛微微点头，说如此，是他孤陋寡闻了。

　　沐染就把许仙和白娘子如何相遇相恋，结婚生子，法海干预，导致水漫金山，法海终将白娘子镇在雷峰塔下。后来白娘子的儿子感动上天，拜倒了雷峰塔，一家团聚的故事说给了普通喇嘛听。

　　普通喇嘛听罢长叹一声，说可惜了那个法海大师的一片苦心。

　　沐染说法海大师降妖除魔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凡事一概而论。否则上天也就不会震倒雷峰塔，让白娘子一家团聚。

　　普通喇嘛说错，人有人道，魔有魔道，天有天道。倘若互混，岂不世间大乱？

　　沐染说自古以来，虽然说各道互为自然，但依然有牛郎织女，七仙女和董永之类的故事枚不胜举。就是在藏族的民间传说中，不也是有很多神娶凡间女子，仙女嫁给凡人的故事。

　　普通喇嘛说那不一样，故事是劝人向善，由此可由神灵指引进入天道。

　　沐染说那天道在哪里？天道在人心，如果人心不心，天道又何存？

　　普通喇嘛说沐染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却不能与前者混为一谈。

　　沐染说男女之间，天性使然，只要不伤害别人，又何必刁难。

　　普通喇嘛说男欢女爱，本就是天性，同宗同类，自当如此。但若非同类，则不然。否则，人配猪狗，牛马配人，世间岂能不乱？

　　沐染说普通喇嘛这是在偷换概念。他现在阻挠的，不正是同类的一对？

　　普通喇嘛说貌似如此，其实不然。普通喇嘛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大有你凡夫俗子，安知天地玄机的傲然神态。

　　沐染只有暗然退回。

　　一行人被普通喇嘛阻挡，进退无方。这时天色已向黄昏而去，就是回头，在半路上天也已经全黑。就算大家都带有照明灯具，但来时的山路险滑大家都已经有所领教，黑暗之中，起码那几个女孩子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的。一行人商议之下，只有和普通喇嘛耗着，以期他自己放弃。虽然明知以普通喇嘛的行事，他不可能放弃，大家仍然心存侥幸。好在此处地势平缓，只要铲去积雪，却也是一个可以宿营的地方。大家见天色不早，没有人再去和普通喇嘛沟通，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无用功。纷纷开始就近整理可以搭帐篷的地方。这时，土豆看见在普通喇嘛身后狭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手持一根木杖，身披一件黄衣。由于相距不近，看不请他的面容，只看见他下颏上一捧漆黑的长须在风中飘动。这个人一步一步地沿山路而下，直走到普通喇嘛的身后。大家没有看到两个人身形移动，这个人悠然已经到了普通喇嘛的身前，和普通喇嘛相对盘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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