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白痴才会去开!我往楼上跑去,来到二楼住房外的小围栏边,就见一道道手电光来回照射。我躲在围栏下悄悄探出脑袋往下看,下方店门口聚满了人,全是身强力壮的小伙青年,没有撑伞,一个个持刀提棍,凶神恶煞,一副要让江佬血债血偿的样子!
他娘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他儿子死了,关江佬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她自己央着号事,说什么结果都认,他妈的,结果现在儿子出事了,就他娘的上门寻仇!我去她祖宗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对,现在是晚上,还下了雨,雨声会盖过他们的动静,这里本就偏僻,临近的一两户人家即便听到声响也不会贸然过来帮忙。就算打电话报警,这天气过来也得好一阵子。
她是专挑这时候过来的!这他娘的贼有头脑!
我又往下看了一眼,瞥见人群中居然多了一把伞,刚刚没见有人撑伞啊,这人是后来过来的,还是其中某个人打起了伞?
这伞是刺目的红色,伞面没什么弧度,伞骨很直,和普通的伞有很大的不同,我反应过来,这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昏黑的雨夜里,这伞十分的醒目,它远离人群,独自站在角落。
什么人呀这是,上门打架还这么有情调的撑着油纸伞!
纸伞下能勉强看到一抹红色的衣角,对方像是穿了裙子,是女人?
红纸伞逐渐倾斜,伞下的人似乎是想看上来。
一道手电骤然照了上来,我慌忙矮下身,躲到围栏下。
砸门声愈演愈烈,章婶的谩骂声不断传来,他娘的,照他们这砸法,那扇破木门迟早得给砸坏了,这些人蛮不讲理,也不指望他们能放过我,被他们逮到,还不得剥层皮!
我准备下楼从小厨房的围墙边跑掉,再报警逮丫的!才刚转身,砰的一声巨响从下面传来,门被砸开了!
脚步声迅速涌了进来,砰砰嗙嗙一阵作响,来不及翻墙了!我看向围栏下,咬咬牙,踩上围栏,跳了下去。
一层楼说高不高,也就两米多三米这样。落到地面,脚下一滑,屁股着地,还偏生的磕中了一块石头,疼得我眼睛鼻子挤一块,愣是不敢喊出声,生怕章婶他们发现。
我揉着屁股站起身,往店门里看了一眼,他们有的往楼上跑去,有的往后边的小厨房跑去。
我不敢犹豫,撒腿就跑。小巷的住户此时都开了灯,大抵是知道章婶的行动,有几个人从窗口看见了我,没有任何反应。
一口气跑出巷子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我找了个屋檐避雨,打算打电话报警。摸了摸,才发现手机压根没带出来。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分钱。
谁能料到章婶突然会带人过来,还这么快就把门砸开。真是越想越气,心里窝火的厉害。
派出所离这里老远了,许贵三家也不近,淋个把钟头的雨走过去,我可受不住。
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找个挡风避雨的地方,等章婶那些人走了再回去。
大风刮来,雨水飞卷进屋檐下,冷得我直哆嗦,这地方是躲不了了,况且这里离巷子太近,容易被发现。
我沿着街道店铺的屋檐向前走,打算往镇中心的凉亭里躲躲。
这镇子没什么像样的建筑,就属镇中心的凉亭修的特别好,据说是康熙年间就有了,每隔一段时间镇里人就会捐资修缮。关于这凉亭的来历还有一番故事,都是镇中人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版本众多,有说是天上的神仙建的,也有说是下边镇了妖孽。
我在这里只待了三年,许贵三和江佬也都不是镇里人,具体怎样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一到晚上就再没有人去凉亭那边。反正我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镇里的路灯很昏暗,寒风卷席,冷得我直哆嗦。
来到凉亭边,远远就见到一个女人坐在凉亭下,挨着柱子低头缝着什么东西。亭子边没有灯,只有远远照过去的微弱的路灯光。可是女人的身影却很清晰,仿佛自身就散发出光芒。
我感到疑惑,大晚上的,还下着雨,怎么跑凉亭里缝东西?
我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过去,近了,就见女人生的白白净净,头上裹着头巾,穿着淡蓝色右襟布纽扣上衣,戴着一件绣花的小围裙,下着阔腿黑色长裤。
再看她手里的东西,一个浑圆的布球,还连着块红布,她正往布球上绣花呢!
她这是再做绣球不成?
镇子里绝大多数是壮族人,除了偶尔说两句壮语,平时的生活也没啥两样,不过听老人们说起过,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常男男女女一块抛绣球。用的绣球都是女孩儿自己做的,并不是现在看见的那种几瓣几瓣的精美的绣球,就是个绣上花的布球。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哭了。
我循着声音看去,某户人家的灯光亮起,婴儿的哭声渐渐平息。
再看向凉亭,女人的身影不见了,亭子里一片晦暗。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走了?刚刚也没看见她身边有伞。
我跑到亭子下,雨水好歹挡了大半,就是风夹着水沫从四面吹过来,冷得渗人。
我看向刚刚女人坐的位置,有好大一片水迹,方才没见她身上湿呀,怎么会有水呢?
心里嘀咕着,在亭子下坐了许久,估摸着章婶他们应该走了。才冒着雨往巷子的方向走去。
章婶就住在巷子外,小心翼翼的走到巷子边时,正见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巷里出来,我赶紧躲到墙面后,悄然打量着他们。
章婶走在前边,哭哭啼啼,大声咒骂江佬以及我,旁边的青年小伙大放厥词的咒骂,并安慰章婶。
人群中并没有那个撑着红纸伞的女人。
等他们走远了,我才溜进巷里。这次是躲开了,但是保不准下次再来,况且章婶就住在附近,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果然就像江佬说的,该来的躲不掉,这次躲开了,因果还在,下次还得来。
看来今后我得把门堵得再严实点,钱和手机随身携带,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让警察来解决。
回到寿衣店,店门大敞,里头漆黑一片。我走进两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我摸向墙边电灯的开关,按了几下都不亮。我摸黑小心翼翼的前行,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东西。好不容易摸到货架边,货架上空了大半。
我预料到了什么,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把章婶一伙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好不容易找到打火机和红烛点燃,黄色的火光下,就见店里乱七八糟,货架上的东西全他妈被翻了下来,大件的被砸了个稀烂!
抬头往上看,登时就知道了灯不亮的原因,干他娘的!灯泡都被打烂了,电线也被剪了!这他妈太狠了!
招谁惹谁了!分明是她自己来号事,这会儿倒把儿子的死推到别人身上!
我决定不收拾了,明天就报警。
我拿着红蜡烛走到楼上,两间屋子也被翻得一片狼藉,江佬走前收拾好的房间杂乱不堪,灯泡电线同样遭到了毒手,我走到墙边,祖宗牌位还在,香炉也好好的,只是两旁的红烛被摔在地上灭掉了。
它们倒还对祖宗尊敬几分。但是出于泄愤,砸掉了蜡烛。江佬说过这红烛不能灭,我捡起蜡烛,重新点燃,把倒在一旁的凳子扶正,踩着凳子放了上去。
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牌位鞠了三躬。
我向自己的屋子走出,走出江佬的房间,就注意到地面有一道长长的水迹,从楼下一直到我的房间。
那些人简直过分至极,砸店也就算了,还弄得到处湿哒哒的,寿衣店一堆纸东西,最见不得水,干他娘的!
我走进卧房,阴凉的水汽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哆嗦。屋里到处是水,湿得厉害。东西全被翻到地上。被单上全都是水。
我又问候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一遍,四处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身干净的衣服,赶紧换上。
大概是潮湿的原因,屋里很阴凉,待这么一会儿就叫人浑身鸡皮疙瘩,直打哆嗦。
我只好出来,进到江佬的房间,他的房间稍微好点,至少没那么多水迹。
我裹着被单,缩在床上,勉强挨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立马报了警。跟着警察找上了章婶,章婶尽管昨夜嚣张跋扈的聚众闹事,此刻见了警察气焰立刻就消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江佬咒死她儿子。
咒死什么的本就是无稽之谈,加上这些个警察都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压根不理会她的说辞。
不过我倒是因此知道了钟鸿昊的死因,他竟然是在家里一头扎在水盆中淹死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最后在警察的调解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赔偿道歉,这事就算了了。
事情是结束了,却有的我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