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提着砍刀向那消瘦微驼的身影砍去,一个清脆的铃声响起,河里的人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提着砍刀,齐刷刷的从河里跳了上来。
我觉察不妙,慌张大喊:“快跑!”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河里上来的众人扬着砍刀向他砍去,一声短暂凄惨的叫声响起,那人在众刀之下被很快被剁得血肉模糊。
浑身浸湿的众人往这边奔来,我们掉头就跑,我愤恨的往那消瘦微驼人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被追上来的众人挡住。
跑到来时经过的菜地里,四周一片漆黑,脚下一片凌乱,全是错综复杂的藤蔓,这是进到了瓜地里!
黑暗中传来几声惨叫,有人被瓜藤绊倒了,紧跟着的是一阵阵挥刀砍剁的声响。
我拼尽全力往前跑,后边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我回头看了一眼,昏黑的夜色下尽是绰绰的身影。
脚下忽的一绊,猛地扑倒在地,心脏骤然跳到了嗓子眼里,绰绰的身影迅速追了上来。
衣服被用力一扯,把我拉了起来,许贵三喊道:“快跑!”
跑出菜地,窜进芭蕉林,那些人被芭蕉树阻挡,速度慢了许多。
一口气跑到宾馆附近,来到车辆停靠的地方,几人立即上车,车子迅速开了出去。我们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远远的开着汽车灯,照着那一片芭蕉林。
一来防止那些人出来发疯砍人,二来不能撇下他们自己离开。
一直没有任何人出来,芭蕉林中异样的安静。我们也一直候在远处,没有离开。
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这一次死了好几个人,全都是因为我!我握紧拳头,一拳捶到自己的大腿上,愤恨不已,我一开始就知道来找江佬的不会是寻常人,我一开始就应该提醒他们。可是我自己却被愤怒蒙蔽双眼,只想着找到他,解救熙箩。结果却因此害了他人的性命。
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牵扯其他人进来,都是我害了他们!
许贵三没有说话,我也没脸面对他。
一直等到了白天,都没有人出来。我们把车开了过去,从车上下来,握紧手上的砍刀,小心翼翼的走进芭蕉林中。
走到深处,就看见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众人,没有丝毫动静。我们赶紧跑过去检查,众人都还活着,只是任凭我们怎么推怎么叫都不醒。
想到倒在河边的朱哥,我和许贵三过去查看,走到菜地,就看见一具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心里越发的愧疚,看着那被削开的脑袋上睁着的双眼,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断然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我害了他!
走到河边,朱哥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其中原因不言而喻,我咬牙切齿,对那个狗娘养的孙子痛恨到了极点。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要亲手宰了那家伙,为这些死去的兄弟、为熙箩报仇!
一阵警笛声远远传来,估计是小宾馆的老板报警了,他能憋到天亮再报已经是奇迹了。
死了这么多人,虽然死因都很明确,但是解释起来总要费一番周折,而且一群人大晚上浩浩荡荡的持刀到这里来,本身就不寻常。
“你走吧,警察那边我来应付。”许贵三说,这是他从昨晚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虽然很重义气,但素来轻重拿捏得当,如果让他选择,他断不会为了熙箩的事,为了我的事牺牲这些人的性命。
我真觉得自己操蛋至极,事情说到底是因我而起,这些人都是因为来帮我的忙才出的事。最不应该离开的就是我。
但是熙箩……如果我被逮进去几天,熙箩就真的没救了,我不能撇下她不管。
我看着许贵三,没有说话,这时候无论什么话都是那般苍白无力,道谢是多余的,承诺我给不了。我转身沿着河流快步离去。
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孙子!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即便是下半辈子蹲牢房,也在所不惜!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老远,来到公路边,接到了小文的电话。
“张越!不好了,熙箩的脸越来越红了,而且高烧不退,小义已经安排她转院了,但恐怕也检查不出来什么,该怎么办呀!”
我心头猛然一抖,抓紧手机。眼见一辆小型货车从后边行驶过来,我不顾一切的冲到路中心,张开手拦住。
小型货车骤然刹车,司机破口大骂:“不要命了!你想死也换个地方,别连累我!”
“大哥,实在抱歉,你这车是往市区开的吗?我有急事,拜托你让我搭一程!”
“拦车也他妈不是这么拦的!只到市区边,爱搭不搭!”
我连连道谢,坐进车里,他极为不满的喃喃不停。
好不容易回到市区,小文又打电话给我,说是熙箩妈一直守在熙箩身旁,让我就不要过去了。
尽管担心熙箩,但是我过去也是于事无补,也不想跟熙箩妈闹不愉快。我什么也说,打车回了寿衣店里。
看着冷冷清清的店,颓然的坐在了之前万般嫌恶的躺椅上。我该怎么救熙箩,该怎么给被砍死的兄弟们报仇,那家伙身负古怪的能耐,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我对他恨之入骨,也没办法伤他分毫。
李乾贞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也不可能寄希望于警察。我真是太废了!面对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昨天晚上明明已经见到了那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操控着我们的人自相残杀!
不!不对!还有一个方法!我坐正身子,脑中思索,虽然不确定是真是假,能否成功,但我都要一试!要对付这种有古怪能耐的家伙,就必须用另类的招数。除了这一个方法我别无选择!
打定了注意,我反而十分镇定,到镇子的小店里吃了碗生榨米粉。然后回到店里,静静地等待天黑。
天色暗下,小镇中一片寂静。我从小厨房边的围墙翻了出去,来到外头的空地上。这里距离镇上的人家较远。
我面相山林的方向,一手贴到心口,大声喊道:“红衣!”
晚风吹过,远处传来阵阵犬吠,我左顾右盼,没看见红色的身影。我又捂着心口更加大声的喊道:“红衣——红衣——”
四周空空荡荡,红衣鬼依旧没有出现。他不是说过要是我想通了真要帮他的忙,就捂着心口的印迹大声叫他。为什么他不出现?
我拉开衣服,印迹还在,只是变淡变小了不少。难道那家伙是在骗我?
“想通了?”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一个激灵,骤然转身,后退两步。他撑着红纸伞站在后边,阴森的脸上是格格不入的明朗的神情。
“我决定帮你的忙,但是你得先帮我做些事。”我掩藏着内心的紧张,强作镇定的说。
“麻烦上门了吧,在说事之前你先去把埋在土里的罐子挖出来。”他道。
罐子?我这才想起当时熙箩失踪报警的时候,我把江佬床下的陶罐埋了。我满心想着怎么救熙箩,怎么宰了那个混蛋。他却突然提到这茬。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把罐子埋了?
看着他一派安然的模样,我还是按捺下内心的急切,翻回围墙里,把用来遮掩的花搬开,不知怎么回事,这盆花竟然枯死了。
我用锄头挖掘,发现埋着陶罐的土黑了好大一块。
“你还真是不知者无畏,这东西光放着阴气就极重,还把它埋到阴冷潮湿的土壤里,你身上全是土腥气。”红衣鬼支着伞站在一旁。
土腥气?
挖到陶罐,它的盖子竟然倾斜了,露出了一道缝。我把旁边的土挖开,蹲下身抓着罐子就要将它捧出来。
一只苍白的小手突然从罐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一阵刺骨的寒气传来,我下意识的就要甩手甩开。
一道风先于我的举动从我的手面刮过,只听一个尖锐的叫声,小手松开。我后退几步,心头砰砰作响,手上黑了一块。
地里的陶罐震动起来,盖子倏地打开,一个白色的影子嗖的一下从里头蹿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红衣鬼骤然挥手,又是一声尖锐的喊叫,一个极小的婴儿趴在地上,它的身体差不多久一个巴掌大,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我大口喘着气:“这……这是什么东西?”
“它是被困在罐中的小鬼。”红衣鬼说。
“可是罐里不就只有一个脑袋吗?而且那脑袋明显比它的要大……”
“那脑袋不是它的,但是里头那些黄色黏糊的东西,是用它的尸油炼成的,将死于腹中的胎儿挖出来,用以炼制尸油……”
“你别说了!”我几乎要反胃,“你直接说这东西要怎么办。”
“它没有神智,既送不走也没法开化,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除掉,不过我从不杀鬼,至多是帮你重新关到罐里。”
“那你快动手吧!”这胎儿模样的小鬼叫人瘆得慌,远比人模人样的红衣鬼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