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辰大汗淋漓的站在床前发呆,浑身莹蕴暗淡,如似仙骨无存了一般,洁白霞彩的道袍也稍显了凌乱。
香儿却似大梦方醒,小鸟依人般已经愣着坐了好一会儿了。
静默中,烛光下的气份有点暗沉。
香儿僵目不知望着什,忽的问道:“我失明了是吗?”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重些。
香儿此刻如似换了个人,以往的调皮溪水淡去,显得一身的柔弱无骨,双目里的深潭秋色也变成了一片茫然。
启辰呼吸粗重,起伏着宽厚的胸膛勉力一笑,知是无人看得到那份苦笑,便也是立刻又收了起来。
启辰背负双手,老成的斟酌了片刻,再次抬头间,怜香惜玉的看像竟带上了点傻气而喃喃回道:“恩……上天赐予的神通强行剥离,自然会有遗症,你现在看上去端秀了很多,想信我,一年内定会让你重复光明。”
随后又不禁感慨,如似自然自语着:“人生如戏如梦,现在你要做一回盲人了!”
启辰平日惜字如金,此刻却句句不嫌多。
香儿萎身至床边,搭着双脚似要穿鞋,但脚尖寻不到,启辰赶忙替她一一穿好粉丝绣花鞋,手上的触碰如是小小温玉,虽然熟悉的阴骨不见了凉意,竟是多了几份阵阵的电感。
香儿呈时羞了脸霞,缩了缩,但很特别的男子气息,使她只是婉拒了一下而已。
启辰挽扶上她,床设有点高。
香儿双脚一落地,忽有不托底的坠落感,便禁不住一笑道:“打小时出门散心,总喜欢爬那北道上的山,四处都是荆棘,唯独坡上有片裸石,那里可攀爬上去,虽然弄得伤手脏衣的,但站在高处迎风望着下面若大的城野非常开心。
等渐渐的大了些后再去,忽然发现那里好陡好高,便说什么也不敢爬了,生怕滑下来滚崖摔着。
刚这一落地,又有那种感觉了,你说如果真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下了,会不会是很疼的?”
启辰有失莫测风范道:“那还痛什么,只会有个短促的嗡鸣罢了,不过若是没死,那后果可就惨了!”
“这屋里的镜子在哪?”
启辰将香儿扶了过去坐在镜前,她伸手摸了摸镜子边缘确定了位置,将头上的小辫子打散开道:“往后不梳它了,就只松扎一下方便,这样好看吗?”
启辰点了点头,忽觉不对,便出声道:“一样漂亮的,显得成熟妩媚!”
“你们爬山时,九王爷也在其中吧?”
香儿扎好头将手轻放在腿上道:“恩,九王爷和玲儿,就我们三个,我们年纪相彷,他生日大,我们私下里都叫九哥,他小时一到夏季就来避暑,大了后便无暇来了。”
“对了,你放心,我父亲是个要脸面的人,会将酬劳付给你们的。”
启辰本来也不乎什么酬劳,不过师父收不收是另一回事。
香儿静了静又道:“我现在这样子不能为你洗衣服做点心了,你还愿意带我去天星观玩吗?”
启辰心头灼了下挑声道:“当然要去的,还须每日调养呢!”
香儿点头继续道:“小时,爹娘很疼我,做什么都依着,可是发现我总说些没影的活后就对我疏远了,可那些我真的看见了,确实没骗他们,他们就是不信,后来便请大巫将我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十几年,无论我怎么哭闹,他们也不会再理会了,我知道,他们是嫌弃我了!”
香儿说着流下眼泪来,很是伤心的样子。
启辰站在她身边静静的听着,不禁抚上了她的秀发,很光滑很润。
“不会的,你父母只是担心你的反常而已,一样疼你!”
香儿摇头道:“他们只在意外面人怎么说怎么看罢了。
多亏玲儿和奶奶闲时来陪我一会儿,不然我真的会疯了。
等又是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耐不往了,拼命的哭喊砸东西,其实我知道府里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
香儿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双手狠狠捏着衣襟,还有些哽咽发抖。
“他们都认为我精神失常了,我哪里是精神失常了,我那是太寂寞了!
四周都是墙,就那么大的地方,除了瓶瓶瓶罐罐什么都没有,每日每夜都一样,和瞎了又有什么区别!
发点皮气怎了,就说人家精神失常,我看他们各个儿的心狠才是呢!”
香儿巨烈起伏着高高的胸脯,闷了一会儿,任由泪水打在紧握的白皙纤手上。
它在发泄着苦水,启辰知道,不应该在些刻打扰她,便只是听着。
“他们听你说我那是天生的神通立刻就急了,因为这神通令他们抬不起头,一比人家的能书会画,而我只会些下人做的粗活儿,他们失面子了,便不等奶奶烧了三七就要将我送到观里去了心病,我心里比他们还急呢!所以我一刻也不等了,反正他们也不顾我瞎不瞎的。
现在好了,他们的心病去了,也该高兴了吧,可我也瞎了!
这样也好,省得总逼着我学那些琴棋书画,我心烦,就是不给他们学,我就只洗衣服做点心的,气着他们!”
香儿抹下了泪摸到启辰的衣襟攥上道:“他们不愿要我了,你愿意要我吗?你喜欢什么我就学什么好不好?”
启辰也朦了双眼蹲下,拉上她的纤手道:“不用学什么,只洗衣服和做点心便好!”
“你不嫌弃我看不见吗?”香儿又问道。
启辰摇头道:“看不见也能洗衣服做点心的!別担心,我会将你的眼睛医好,到时我也陪你去登高望远。”
香儿翘着嘴角,将哭红的小脸贴在了启辰的身上,点着头。
启辰也是从寂寞孤独中走过来的,能体会出她的苦来。
香儿又暗自流泪伤心了好一会儿,忽的松了手道:“我现在就要登高望远,你是神人,能带我飞上前堂的房顶吗,那里也像大山一样高的。”
启辰一阵无语,这丫头还是小孩性子。
“恩,可是现在是夜里,你又……”
“不怕,反正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吹吹高处的风,你不愿意吗?”
启辰也沒言语,一把夹起娇弱的香儿,推开了后窗,神不知鬼不觉的便飞上了前厅的房顶。
这里顶着弯月稀星确实高,足有近百米,如似楼上楼一般,风也有些大,吹得衣衫和头发飞扬飘飘。
香儿站在房头的屋脊上,推开了启辰问道:“你做我的眼睛,月亮在哪边?”
“在右上方!”
“星星有几颗?”
“也很多,就是远了些!”
“那我下面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是地面!”
“哦!”
香儿展开双臂如似在拥抱刚刚看到的一切,便一倾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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