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篱笆墙,破旧的小院,邋遢的角落,一扇四处漏风能随时随风散去的小院门,顽强的在抖着,一条大黄狗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一双狗耳朵,蹲在院门口,半眯着浑浊的狗眼注视着这世界。高高的院门槛上坐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孩,左手捏着一本破烂的线装书,右手在大黄狗的头上来回抚摸着,偶尔一两条狗毛在他的抚摸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大黄狗的身体,飘荡在空中,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落亥宫格,当大富!娘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写的狗屁东西……”他蓦然将书砸在地上,使劲的踩了几脚,嘟囔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破破烂烂,全身上下硬是没有一处可以看出是大富的样子,颓然的坐回了那条被他磨得有些光滑的院门槛,“富贵啊富贵,你说老子到底是不是月落亥宫的命格,从古至今恐怕没有哪个生具此命格的人会像老子这样落魄的吧,哈哈……”
大黄狗汪汪的叫了两声,狗尾巴使劲的摇了两下,然后狗头在他的脚上蹭了蹭,大黄狗对于他突然起来的摔书破口大骂接着大笑不已的神经质动作,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半点的惊慌。
“富贵……”远处一瘦小身影狂奔而来,迎接他的是大黄狗的狂吠声,吓得那身影忙捂着屁股,改口不迭,“不,不,二楞,二楞!有人来了,我们村里来人了,好漂亮的车子,四个轮的车子,真的不骗你……”
那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门前,走的近了,才看清他的身形,黑黑的、瘦瘦的,全身上下只剩下皮包骨的样子,咧开嘴笑着,那满口的牙齿倒还算洁白。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嚷着,“他们是来领人的……”
坐在院门槛上的家伙刷的站起来,抬起头,双眼顿时贼亮贼亮起来,“有四个轮的车子,肯定是有钱人了,难道这就是老子的贵人?”
陈家集,是个人迹罕至的小村落,全村上下两百来人口,地处偏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没有几天能有外人来。陈家集很穷,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见过两个轮的自行车,偶有几个见识过两个轮的摩托车,那在村中算是顶有福气了。当然如果有人坐过四个轮子的汽车的话,那绝对是可以在陈家集横着走路的,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今天,不知道是老天神经了还是某人了神经,一条修好了两三年的小石子路竟然正儿八经的开来了两辆四个轮的汽车,一路上瞪掉了不少的眼珠子。
车子停在了半路,车子中的一行人却左右打听,最后去了村长家中,不是他们不想坐车子去车长家,实在是路太小了。当初修这路时,为的是行走方便一些,谁又能想到陈家集有朝一日会进来四个轮子的汽车呢。
“陈……陈先生,这,这个孩子基本上已经到齐了,他们的父母都愿意他们离开村子的,你看……”村长的普通话说的很不标准,人又紧张,短短的一句话被他说的愣是他自己也听不出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更遑论站在对面的一行人了。
“村长,村长,二楞来了……”瘦小的身影钻出站在村长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嚷着,他身子虽小,说话的声音却不小,整个闹哄哄的院子被他的声音一下子盖了下去。
“二楞,这瓜娃子来凑什么热闹,人家这是选儿子!”
“二楞这瓜娃子当祖宗还差不多!”门口的人群议论纷纷。
“汪汪……”大黄狗的叫声从人群后面响起,陈家集的村民听狗声色变,自动闭上了嘴,纷纷让于两旁。有人轻声嘀咕着,“,一条狗的名字竟然叫富贵,怪不得我们陈家集这么穷呢!”
“好名字让狗取了,能不穷才叫怪事,我们陈家集竟然出现了这么个外姓妖孽。我看要早点将这个祸害送出陈家集,我们大伙儿才有好日子过。”
耳旁的议论,二楞充耳不闻,二楞有自己的做人原则,骂不还口,打了还手。纵横陈家集四五年,他从没为别人骂他打过架,他偷看过寡妇洗澡,却从没跟寡妇对骂过。在二楞的心中,寡妇的骂街本领就好像自己家的富贵一样变态,他自认不是对手。
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人仗狗势,总之一人一狗旁若无人的进了村长的院子,又进了村长家。屋中挤满了人,一群孩子,几乎网罗了陈家集所有的男孩,不过没有丫头片子。
村长看到二楞和富贵进了自家,双目喷火,可碍于有客人在场,没有声张。陈家集上下没有多少人是喜欢二楞和富贵这一人一狗的,人人视之如妖孽,恨不得生啖其肉,村长也不例外。村长因今天家中有贵客,才没有出声呵斥。
看到二楞一人一狗进屋,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捋着颌下三缕半长白须,不住的点头,特别是二楞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以及富贵那双浑浊的狗眼。“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字正腔圆的的普通话,顺流无比,听在耳中如沐春风。
“二愣子!”陈家集会普通话的不多,近些年虽有几个去了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可人家现在这会儿还没到衣锦还乡时,正迷失在大都市的花花绿绿的世界,不可能呆在陈家集。这会儿的陈家集上下会普通话的也就一个半人,村长就是村长,水平高点,算是半个,可他那一口的普通话,也只能吓唬吓唬陈家集的小媳妇、小寡妇们,对外不怎么灵光。刚才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一口鸟语笑翻一屋子人。另外一个会普通话的,就是人见人恨的陈家集妖孽二楞子了,二愣子会普通话、能读书没多少人羡慕,在陈家集村民的心目中,妖孽有点与众不同的能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老人眼前一亮,“好,好!会普通话,那就是会读书识字喽!二楞,这名字很纯真!”
二楞是有大名的,而且很有气魄,谢浮云!上决浮云,下绝地维。此剑一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此即我所谓天子剑也。二楞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庄子论三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维的是天子剑,可自己就是个陈家集的小混混,跟天子搭不上边。他觉得最有可能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人,应该是躺在陈家集后山小土堆里的那个在自己脑中已经没有多少印象的邋遢老头。
村长心中有些纠结,看那位老先生的意思是看上这个二楞了,这不是糟蹋了人家吗?他心中不忿,也没有保留在心中,直接扯了下那老人的衣服,急急道:“老先生,这个二楞是……是……”村子急的像是有人上了他媳妇似的,这话就更说不清了。
“村长,村长,这是好事,有人看上二楞,二楞离开了陈家集,我们陈家集就少了个祸害,陈家集才会平安无事!”一个村民忙挤进了屋子,拉着村长,在他耳边嘀咕着。他根本不用这么费事,他说的话,现场那几个外人也听不懂,其他人听懂了也没用。
村长猛的拍了下自己脑袋,“哈哈……还是你这小子脑袋瓜聪明,不错,不错,你看我这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咋的。”或许是想通了问题,他说起普通话不怎么让人云里雾里了,他轻轻扯了下老人的衣服后忙放开,“老先生,您说对了,这二楞……不对,这谢浮云是我们陈家集有数的才……才,对有数的才人,家……家……什么,什么源!”村长好不容易有卖弄自己文字,使劲的憋着词,想夸奖几句二楞,好将陈家集的妖孽顺利送走。
憋词不像憋尿,想憋就能憋出来,村长憋的脸红脖子粗,憋出来的两个词,一个残废一个变性。村长也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女人好卖弄风骚,胸大就行,男人卖弄风骚,肚子里没有点墨水,卖弄的不是风骚是神经。
“噗嗤!”一声笑意,给村长的卖弄神经画了个豪华的感叹号。脸红脖子粗的村长被这一声笑弄的差点血管爆裂,转过身来想开口喝斥,刚吐出一个字,便急急的将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妈……”
女人,一个美女,至少陈家集西头的小寡妇比不上眼前这个美女的一根脚趾头,陈家集西头的小寡妇是陈家集公认的美女,无论老少,只要是男人,绝对都认为她是美女。因此,一到夜里陈家集的男人都有事没事的往西头走!
眼前的女人,一开始就已经进屋了,可屋里屋外好多人都没现她存在,她的一个鸭舌帽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才会有好多人走眼。唯一没有走眼的,估计就是二愣了,他在回答老人的问题时,双眼就不停的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扫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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