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七爷遇上麻烦了?”人走后,任胭问。
成徽瑜心思单纯又柔软,喜怒向来在眼睛里:“有一些,很棘手。”
任胭又问:“七爷是记者,写文章,也会遇到危险吗?”
成徽瑜勉强笑一笑:“文人的笔比武人的枪还要厉害,他们害怕呀,因为害怕,所以就会疯狂。”
他们是谁,任胭不大明白,又为什么害怕?
她说的都是她不懂,也问不得的事。
很快成家上下都紧张起来,四姨太的宴中途就停了,门口安排汽车把女眷们送走,成家老爷的座驾也消失在夜色里。
成世安不在,成徽瑜安排的人手有限,竟也显得慌乱匆忙。
等她从院门跟前回来,握住任胭的手:“刚才父亲接了通电话去公署了,今天晚上家里不让留客,对不住你。”
任胭拍拍她的手背:“我来了半晌,也该回了,你保重。”
成徽瑜叫人给她装了两食盒的饭菜带上,出门前又嘱咐:“无论遇上什么人,都不要说今晚的事,也不要提起辜世兄。”
任胭点头。
汽车走远了,成徽瑜还站在门里。大门上的灯笼昏暗,给不了她半点亮光。
任胭下了车,提溜着俩食盒上家里。
豆腐婆婆上怀来探姑娘去了,不知道多早晚回来,小院里就剩她一人,约莫受成家那遭事影响,黑黢黢的路看着瘆得慌。
任胭放轻了手脚往家蹿,鼻子尖嗅食盒里的香味,险些一脑袋扎进去。
她饿的头昏眼花,恍惚瞅着三条黑影蹿过来蹿过去,胡同里嘀嘀咕咕像找东西;她站在老树底下没敢挪地方,探头探脑。
这一探,倒探出个人来。
老树底下是块大石墩子,吴司海常爱蹲的那地儿,如今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靠着坐,和她脸对脸。
任胭先认出来的是他袖口上的方扣,前儿在鸿雉堂后厨找着石青的那枚。
她看眼熟,再往上瞅——
嚯!
辜廷闻半张脸上全是血,碎发全搭在额前,人没戴眼镜,正阴森森地瞅着她,冒的冷气能在她身上钻俩眼儿。
她吓得脸都木了,鼻子和嘴被辜廷闻捂在手掌心里,血腥味糊的她差点昏过去。
辜廷闻皱眉。
她点头。
两下里达成共识,辜廷闻这才把手撒开。
刚撂开手,这姑娘撒丫子就跑,照准斜刺里的小胡同就蹿了过去,眨眼工夫人没影了。
到底害怕么?
辜廷闻哂笑,胳膊肘撑住老树。
胡同里瞬间就静了,那些追着他来的人消失的干净。
夜把时间拉得漫长,他站在那里,等生,或者等死。
死亡面前,他姓不姓辜,并没有多大分别。
他背对着无尽的黑暗,沉默着,抹一抹唇边的鲜血——
有人来。
身影又瘦又小,正贴着墙边东张西望,像个精怪的小耗子,世安曾经的无心只谈当真没有错。
辜廷闻笑。
小耗子手脚麻利地回来,一手拎起俩食盒,一手打他的腋窝下抄过去,架起他的背——
“我暂时把人引开了,不定多早晚回来,还能走吗,离家就两步路。”
小耗子身板瘦弱,力气倒大,撑着他一路拖回院里。
销死了闩,任胭耳朵扒门上听了好大会:“还没动静——”
一扭头,俩人紧挨着,脸贴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