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惠莲可没有这些顾虑,直接开口道:“你也撒泡niào照照自己,就你这副德性还想配我家的孙女,还是回去叫你父母再给你回回炉吧。”
这话骂得恶毒,张队长不由睁圆了小眼睛,呵斥道:“嘿,你这老婆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他见过曾惠莲到派出所找过曾宜全两回,知道她的身份。
“来呀,我等着你来撕嘴。你一个协警不为人民服务,跑到这里调戏小姑娘,这是你干的事情吗?”
曾惠莲毫不畏惧道,跳着脚答道。一个亲戚县长就站在她旁边,她是十二分地有气势。
张队长恼怒成羞,上面一步道:“你这泼fù,跑到这里撒野,信不信我法办了你!”
曾宜全则上前挡在了中间,厉声道:“张大头,你想干什么?”看到张大头要动手对付自己的姑姑,他当然也恼怒了,连张队长的绰号都叫出来了。
“法办?这位协警同志,你知道什么叫法办吗?”苏望终于开腔了,不缓不急地问道。
张大头横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要揽事是不是?”
如果换做一个干警,可能认出苏望的身份。可惜张大头是个普通协警,不管是县里还是镇里的会,凡是有苏望这种级别县领导出现的,他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加上苏望不喜欢上电视,新闻里很少出现他的身影。而张大头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外加小赌一把,根本没时间看电视,何况是县电视台的节目,所以他认不出苏望来。在他眼里。穿得很讲究的苏望不过是曾家一个城里的亲戚,或许是吃公家饭的,可是这么年轻能是什么级别的干部,再说了这里不是城里,是安溪镇。是他张大头的地盘。
“我不想揽什么事,我只想看看你说的法办究竟是什么?”
“嘿,小子你还tǐng横的!告诉。到了安溪镇,我张顺贵要法办你就是把你丢进所里关上几天,到那时你就知道老子法办你的厉害!”
“想不到袁世雄就是这么管手下的?”苏望的脸上浮出一丝冷意。今天他顺路办点sī事。居然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偶遇都能见识到一个协警小头目的“手段”。不知道他平日里是如何的威风?看来这公安系统自己关注地不够,除了县城渠阳镇和富江镇等少数乡镇,其余地方的旧风恶习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听到苏望直接叫出自己所长的名字,张顺贵有点懵了。他毕竟在社会上hún了这么些年,知道能顺便叫一个派出所所长名字的人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张顺贵的语气从盛气凌人一下子变成有点发虚。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几个人。
“苏县长。”挤进来的人纷纷打着招呼。张顺贵一看,打头的是镇党委书记谢贵楚。镇长龙仕远以及镇党委副书记等几个人。再听到他们带着一丝媚笑的招呼声,心肝都差点碎了。
“谢书记、龙镇长。”张顺贵下意识地招呼道,只是声音结结巴巴。还带着颤音。
谢贵楚和龙仕远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张顺贵。他们俩接到报告,说苏县长的车到了安溪镇。连忙赶了过来,先看到了范海阳,然后让他带着过来。他们可都清楚,这位年轻的县长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除了正式的视察,经常喜欢走到那里看到那里,却不跟下面乡镇打招呼。
“哦,老谢、老龙来了。”苏望淡淡地招呼道,“袁世雄在镇上吗?”
谢贵楚和龙仕远听完后,再一看饭店里几位穿着协警衣服的人,心里不由替袁世雄叫苦,老袁,看来今天是你点子背,要在苏县长这里吃排头了。
“苏县长,袁所长在所里值班,我马上叫他过来。~~”说完谢贵楚连忙叫一位连挤进来都没资格的副镇长赶紧把袁世雄叫来。
“苏县长,这里人多口杂,请你到镇政fǔ去坐坐,我们也好向你汇报工作。”
“不必了,我这次来安溪镇只是顺路办点sī事,却想不到遇到一档子事,说完就走,不必那么麻烦了。”苏望毫不客气地拒绝道。
谢贵楚和龙仕远交换一下眼神,连忙安排工作人员先把围观的人群隔开,然后带着赶过来的几位党委委员继续围在苏望周围。
“哦,我来介绍一下。”苏望看到曾惠莲那灼热的目光,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姨父的妹妹曾惠莲,也是我的幺姑,是你们镇上的。”
谢贵楚和龙仕远等人连忙跟曾惠莲打了声招呼,神情无比的亲切,他们也终于坐实了,原来苏县长在安溪镇有亲戚是真的。
曾惠永曾经再三告诫,不准老家的人把与苏望的关系说出去。他在兄弟姐妹中说话分量很重,而且又担心惹恼了这个说一不二的弟弟(哥哥),以后真的会什么忙也不帮了。所以曾惠莲把跟苏望的关系憋在肚子里,闷声享受曾伟亮的照顾,让人以为他们跟曾伟亮有点关系。
虽然有传言说苏望在安溪镇有亲戚,而且姓曾。可是安溪镇三个大姓,曾、周、张,曾姓排在最前面,足有好几千人,分布在各村。加上曾惠永早年就考出去了,一直在郎溪县上班,很少回来。所以谢贵楚等人根本不知道曾惠永那边的信息,自然也猜不到曾惠莲等人与苏望的关系。
原本还在吃东西的客人在张顺贵发飙时就已经远遁了,所以饭店里只剩下苏望、曾惠莲、曾宜全、周咏梅和张顺贵等三人,加上范海阳和谢贵楚带来的人,把不大的饭店都挤满了。
“老谢,老龙,你们留下。其余的同志都回去上班吧。”苏望挥挥手,不容置疑地说道。
龙仕远连忙起身去安排,张顺贵看到不对,想借机偷偷溜走,却被苏望一指道:“张大头。你们不要走,等袁世雄来了再说。”
在众人的目光下,张顺贵三人哪里敢走。只好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角。
看到饭店门口基本上都散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那里维持秩序,苏望挥挥手道:“老谢。老龙。坐下来吧,趁着等袁世雄的空档,我们简单聊几句。”
谢贵楚、龙仕远赶紧坐了下来,在一旁的曾惠莲和曾宜全还不怎么样,周咏梅却有点看傻。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在苏望的一声招呼下恭恭敬敬地坐好,那模样简直跟自己上学时最听话的学生有的一拼。
“老谢,老龙。刚才我匆匆看了一圈,发现安溪镇比我以前来时要多了几分活力,看来你们还是huā了不少工夫去执行县里的规划。安溪镇受本身条件所限制。必须与富江镇协力合作。你们安溪镇出了药材丰富之外,猕猴桃也很出名。在朗州市也是屈指可数的。富江种植联合有限公司跟我谈过,他们准备按照富江乌头梅模式将安溪等四个出产优质猕猴桃的乡镇纳入到其中,准备作为新的拳头产品推出。而县里也准备按照富江果农协会模式成立安溪等乡镇的果农协会,蔡副县长也下来做过几次调研,跟你们深谈过。这是一件关系到你们富江镇经济发展的大事,你们一定要全心全力把它做好。”
根据初步预估,安溪等四乡镇的猕猴桃虽然产量比不上砂糖柑,但是跟乌头梅一样属于量少质高,能卖出好价钱的产品。如果能够顺利运行,估计能带来不亚于乌头梅一样的经济效益。这样不仅可以带动安溪镇等乡镇的经济,还能让富江种植联合有限公司的名气和实力得到进一步提高。
谢贵楚、龙仕远连连点头。
“你们如果有什么疑huò,可以到富江镇去取经,老钟、老叶曾经参与过富江种植联合有限公司和富江果农协会的筹建工作,经验丰富,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不要敝帚自珍,任何来学习取经的兄弟乡镇都要保教保会。”
听到这里,谢贵楚、龙仕远也跟着笑了,谢贵楚道:“苏县长,我和龙镇长去学习过一次,工作一段时间后也积累了不少问题,准备近期再去向钟书记、叶镇长取经。”
“那就好,要虚心学习先进经验和技术……”
聊了一会,袁世雄来了。他穿着警服,脸sè发红,气息微喘,看来赶得很急。他向苏望敬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报告苏县长,安溪镇派出所所长袁世雄奉命赶到。”
在渠江县公安系统,上到局长,下到普通干警,在苏望跟前没有哪个敢马虎的。
苏望盯着袁世雄看了一会,看得他心里直发虚,然后才开口道:“袁所长,我请你过来是想向你学习的。我想知道,法办是怎么一回事?”
袁世雄看到缩在一角的张顺贵三人,心里暗暗发苦,但是嘴里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报告苏县长,法办就是依法办事。”
“哦,是这样。那么见面就调戏姑娘家,开口闭口我要法办你。袁世雄,这就是你带的兵?”苏望的话还是那样平和,但是话语里透出的寒气却让袁世雄从头冷到脚。他不由狠狠地看了张顺贵一眼,心里已经把他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苏县长,这是我工作失误,我向你检讨。”
“赶场时间知道安排警力执勤巡逻,说明你们意识到为民服务了。可是你们的警风警纪还要加强。不管是协警还是干警,只要他们穿上这身衣服,头顶着警徽,在人民群众眼里都是一回事。人民群众需要的是捍卫他们财产和人身安全的卫士,不是一身匪气的húnhún。”
袁世雄连忙立正保证道:“报告苏县长,我一定会谨记你的指示,立即在所里开展警风警纪大整顿,加强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教育,力争在短期里达到县委和苏县长你对我们的要求标准。”
“警风警纪整顿和思想教育是必须的,但是我要提醒你,这些不仅是县委县政fǔ对你们的要求,也是人民群众对你们的基本要求。袁世雄同志。你记住了吗?”
袁世雄不由微微出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一关算是过了。现在渠江上下都知道,苏县长有时候训起人让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处分起人来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到渠江县来工作。但是苏县长有一点做得非常好,那就是对事不对人。一旦事情非常严重,不管是谁的人,落在他手里都没得跑;如果事情情有可原。那么你就是对头戴党生的人,他也只是轻轻训你一顿,给你好好提个醒就放过你了。但你不吸取教训重犯同样的错误。而且又载在他的手里,那么你就祈祷吧。
袁世雄连忙tǐngxiōng朗声道:“报告苏县长,我记住了。”
“好了,我还有事要走了,你们忙去吧。”苏望挥挥手道。几个人当然不会真的就此去忙自己的,而是围在旁边一边小声地请示,请苏县长留下来吃个工作午餐,再给安溪镇的工作做些指示。被苏望拒绝后则开始轻声向他汇报一些问题。
范海阳出去转了一圈。让丁大山把车子开了过来。
周咏梅的东西很少,就是一个印着“天涯海角”和两棵椰子树的尼龙长筒袋,被丁大山顺手给装进车尾厢。然后在苏望的招呼下,坐进了后座里。苏望跟曾惠莲招呼了一声。又跟谢贵楚等人握了握手,一头钻进车里离开了。
车子重新恢复了飞驰,周咏梅坐在后座椅上很是不自在。尽管朗州市很多单位的小车在日新月异,甚至有钱的单位偷偷mōmō使用起“凌志”这样超规格的小车。但是桑塔纳这种小车在安溪镇很多人眼里算是高档货。周咏梅见过这种车,但是坐进来却是头一遭。
她huā了一段时间克服了手足无措的感觉,然后开始打量起周围的装饰。像是真皮的座椅面mō上去很舒服,加了两个竹子编织的坐席,再在空调的吹动下,显得特别凉快。周咏梅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义陵县中都竹器厂出产的。
周咏梅四处张望,其实是因为不敢去看就坐在旁边的“表叔县长”苏望。刚才在安溪镇大院门口饭店的那一幕幕让这位很少到大山外面的少女见识到什么叫权势。她或许还不知道用这个词来形容,或者只知道用威风两个字来形容。
“咏梅,你今年多大了?”坐在那里埋头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苏望收好笔和小本子,转过头来问道。
“苏县长,我今年十七岁,四月份过得生日。”
“哦,那你是初中毕业的?在哪里读的书?”
“苏县长,我是初中毕业的,就在安溪镇中学读的书。”
“那你怎么不读高中呢?”
“苏县长,我爸妈说女孩子读到初中就够用了,早晚要,要嫁人的。”说到这里,周咏梅忍不住羞红了脸,车里的人似乎都可以听到她变快加速的心跳声。顿了一会,她才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安溪镇中学没有高中,只能去富江镇中学读。可是那里路太远了,而且寄宿家里又不放心。”
“哦,咏梅,你以前读初中时每天早上去学校,要走多久的山路?”
“苏县长,一般要走两个小时。”
“哦,那来回要四个小时,很不方便呀。”
“是啊苏县长,幸好镇上还有姨婆家,如果下大雨什么的我就在姨婆家住一晚。”
“那你们这些路远的学生一般中饭怎么解决?”
“条件好点的去镇上吃,大部分自己带饭了。”几番对话下来,周咏梅变得轻松了,像是亲戚之间聊天一般。
“大热天带饭,这饭放久了可不大好呀。”苏望知道,像安溪镇中学这种地方是绝对不会提供什么冰箱冰柜之类的给学生使用。
“可不是吗,饭还好一点,最容易酸的是菜,所以我们一般就多带饭,尽量少带菜。”
“那冬天怎么办?”
“学校还有开水,泡一下就好了。”周咏梅满不在乎地说道。
苏望叹了一口气,在又掏出来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几下。
“咏梅,你们家几口人?”
“爷爷nǎinǎi,爸爸妈妈,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加上我总共八口人。”
“你觉得跟你小时候比,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变好了?”
“当然变好了。记得我大姐对我说,她小时候,嗯,好像是七几年,家里很穷,过年时才能分到几块猪皮,每炒一个菜先用猪皮在锅子上搽几圈,吃起来特别香。现在过年谁家不摆个六大碗。”
“那就好。咏梅,你们的提留款重不重?村民们对村里的干部评价如何?”
周咏梅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苏县长在调查民情,属于戏里说的微服sī访。于是变得有些顾虑了,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提留款还是有点重,爷爷nǎinǎi和爸爸妈妈总是说,要是没有这些,大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一些。我们村的干部还不错,不过我姑嫁去的尖堆山村的村干部就不行。我姑每次回娘家都会抱怨道,尖堆山村的那些干部该遭天打雷劈。”
苏望没有做声,只是在本子上尖堆山村一行字下面重重地画上一道线。很快,车子驶进了市国税局家属大院,曾宜民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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