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的学习逐渐开始,党校的几位老师、郎州师院请来的讲师轮流上阵,部分老师狠不得口吐莲花,可惜他们水平有限,加上教材比较陈旧,就算他们使出十二分劲来,也只能这个样子。学员们听得无精打采,这些老师们经过前两天的兴奋期,也变得无精打采。倒是那几位有经验的老师,老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课程讲得四平八稳,学员们也听得四平八稳。
在外面吃过两次饭,交谈过好几次,苏望和蔡浩的关系日益见深。蔡浩已经知道苏望就是那位名动一时的“义陵大才子”,赞誉之余感叹道:“老苏啊,你现在差的就是资历,如果你能够在副科级早熬两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一飞冲天了。虽然省委、地委领导对你有了深刻印象,可是对你来说还是太虚了。为什么?你的级别太低,以他们的级别,根本没有办法直接伸手下来,毕竟我们的组织原则摆在那里,还有那说不清楚的潜规则,上面的领导再赏识你,也没有办法给你带来实际好处。赏识你和重用你还差得远,所以说你的进步还卡在义陵县委几位大佬手里。”
苏望端着酒杯默然了一会,不由问道:“老蔡,看来你对组织这块很熟悉?”
“老苏,不是我自吹,我这是家传的学问。我爷爷当过乡党委书记,县组织部部长,现在退休了,可是在组织这块泡了三十多年。我父亲也是从乡镇组织委员一级级爬上来的,现在官居舞阳县组织部副部长,下半年要调到朗溪县当组织部部长。不瞒你说,我这次上党校,是我爸在为我铺路,为的就是好上副科级。”
蔡浩毫不忌讳地谈及自己家里的情况。他爷爷是老红军,当然了,不是那种经历过长征的老红军,而是少年时扛着梭镖参加过贺老总的队伍,跟着打过几个月的国民党反动派,还火线入了组织,但是中途被打散了跑回了家。不过运气比较好,解放后到郎州地区剿匪的一位团长正好是他的老班长,为他证明了老革命和老红军的身份,因此留在了地方继续干革命,虽然官当得不大,但是资格在整个郎州地区也是数得着的。
蔡浩的父亲蔡威年十几岁参加工作,从公社通信员做起,一步步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算是老组工干部了。这样说起来,蔡浩对组织工作的认识的确是家传的了。
“老蔡,你是不是要留在舞阳县了?”苏望听完后问道。
蔡浩眼睛一亮,笑嘻嘻地答道:“当然留在舞阳,总不能我父亲去哪当官我就跟到哪里去了。再说了,我父亲不管去哪里,根还在舞阳县,我爷爷奶奶,叔伯堂兄弟,姑姑舅舅,一大家子都在舞阳,我当然乐意留在舞阳县了。”
“老蔡,看样子你毕业后会留在舞阳县组织部。”
“老苏,你不去当算命的真是可惜了。我在富江镇待了四年,资历也熬得差不多了。”
“舞阳,富江镇,都是好地方啊。”苏望没由来地感叹了一句。
“绝对的风水宝地。老苏,我跟你说,我们郎州地区除了在积极准备地改市,还有一件大事。”蔡浩神神秘秘地说道。
郎州地区上下在争取地改市苏望是知道的,这是目前这一届地委行署领导们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而且根据上一世信息,九七年郎州地区就正式成为了郎州市。不过另外一件大事苏望却不是很清楚。
“什么大事?”
“舞阳县和渠江县合并,改成县级市,而且将政府所在地迁到富江镇去。”
“啊,舞阳和渠江合并?”苏望诧异了好一会,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义陵县在郎州地区东边,渠江和舞阳在郎州南边,去南梁县倒是要经过这两个县。苏望上一世去了南鹏市,过了几年回来后姨父姨妈都退休了,到郎州市区定居,南梁县苏望就再也没有去过了,所以对这件事比较模糊。
“是的,虽然渠江县是郎州地区的老县,可是地理位置太差了,没铁路,只有一条省道通到渠阳镇。倒是舞阳县,有国道、省道,还有铁路,尤其是富江镇,不仅是这两个县唯一拥有铁路的镇,而且还有国道和曲水江航道,水陆交通比渠阳镇好了几十倍。我听我父亲说,地区领导们一直认为,如果渠江县还保持现状,早晚成为拖累地区经济发展的累赘。所以嘛,这两县合并是必然的事情,不过估计得郎州地改市之后去了,但是现在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两县合并,那渠江纺织厂等企业怎么办?”苏望疑惑地问道。按照当年三线建设的原则,越是山沟沟里,越是建厂的好地方,因为在山里可以避免遭受美帝和苏修的军事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渠阳镇有郎州地区七八十年代最大的纺织厂-渠江纺织厂,最大的水泥厂-渠阳水泥厂,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工厂。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些工厂被憋在山沟沟里,现在哪家不是惨淡经营,就拿最出名的渠江纺织厂,现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原因,还不是让交通给憋的。要我说,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把这些厂全部迁出来,富江也好,郎州市也好,总比窝在渠阳镇要好得多。”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而且也不是这两位副科加准副科所能关心的事情,叹息一阵也就算了。
“老蔡,你说干组织工作诀窍是什么?”
蔡浩向苏望请教了有关文字上的事情,苏望顺势也向蔡浩请教道。
“组织工作有什么诀窍,其实在目前情况下,组织工作无非就是为党委推荐合适的干部人选,推荐谁,如何推荐都有一整套运作过程,一言两语难以讲清楚。”蔡浩欲言又止道,“其实按照真正的组织工作制度,组工不仅限于管官帽子,它应该是党委的重要帮手,帮助党委和政府各部门机构高效、协调地运作起来,可惜现在大家的眼睛都只盯着一块。”
苏望不由笑了,“老蔡,看来你还挺有想法的。”
“当然有想法了,好歹我也是江夏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的。”蔡浩撇撇嘴道,随即有点丧气道,“有想法又怎么样?我当初跟我老爸交流过几次,他对我的观点有赞同有反对,但是说来说去交待了一句话,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可不敢随便乱说出去。”
“看来老蔡你把我当成自己人了,多谢多谢!”苏望举起酒杯道。
“老苏,我跟你是臭味相投。不瞒老兄你说,我从小熟读《人物志》和《冰鉴》,我看你静若无人,动若赴的,骨植而柔,色平而畅,弘毅通微隐在心中,肯定能成大器。苏老弟,我老蔡虽然不是避凉附炎之人,但是谁不想和有前途的人做朋友呢?”
苏望不由目瞪口呆道:“老蔡,你真的是江夏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的吗?”
蔡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过了十几秒钟,终于绷不住了,仰首大笑起来,苏望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容易笑声才停了下来,苏望扶着桌子道:“刚才你道骨仙风的模样,我还真以为你是高人呢,想不到原来是装的。”
蔡浩摇摇头道:“有道是相由心生,从外表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来,当然了,还有言语、动作等细节,缺一不可。”
“伪君子无不衣冠堂堂,真小人绝少獐头鼠目,谁好谁坏,谁分得清楚?”苏望叹息道。
蔡浩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接口道:“那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谁又能分得清楚呢?”
两人随即又笑了起来,看着蔡浩脸上坦荡舒畅的笑意,苏望心里不由暗暗道,色平而畅,这个蔡浩也是一位有智慧的人,说不定熬得几年,就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有大智却不卖弄小聪明,值得交往。
过了半个月,党校的气氛没有刚开始那么严肃了,有些学员课余时间开始四处活动,甚至开始很晚才回来,有的身上还带着一身的酒气,至于开学时颂布的学习纪律,已经忘在脑后了。辅导员、党校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上党校的角色,谁知道后面有谁在撑腰,交恶了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
第三周,让苏望意想不到的是党校居然请来了郎州师院的傅承明教授讲课。都是托苏望和张宙心那几篇文章的福,荆南省上下掀起了学习荆南文化,增强主人翁意识,更好更快地建设荆南的风潮。郎州地区党校也不甘人后,也开设了郎州文化历史课,而这方面的大拿当然非属傅承明教授不可。
傅承明教授的课截然不同,古今中外,傅教授讲得是有滋有味,没有什么讲义和教材,信手拈来。不仅苏望和蔡浩,就连其余的学员,也是他们开班以来听得最精彩和认真的一门课了。
课余时间,苏望拉着蔡浩向傅教授请教了许多问题。对于苏望这个敏才好学的老熟人,傅教授也不吝啬肚子里的学问,悉心指点,让苏望和蔡浩都觉得受益匪浅。
“你们除了应该多看历史书籍外,还应该多看国外心理、管理方面的书籍。古中国的学问一直讲究发之微妙而不可见,充之周遍而不可穷,则圣人之妙用而不可知也,必须读懂了才能体会到大道理,而且每个人的体会又各不相同。国外治学则不同,他们以实验研究为基础,条理、逻辑、分析非常清楚,而且多是些总结性的东西,两相对照,对你们会大有帮助的。”傅教授在回答了两人好几个问题后,耐心地教诲指点道。
“傅教授,我以后可能会在组织工作上发展,请问需要多看些那方面的书籍。”蔡浩虚心请教道。
“组织工作说到根本,也就是通过管人去管事。而在中国古文化,直白说管人的书不多,多要在史书中去体会,而且思路不大对头。我建议你多看看国外心理学方面的书,如普通心理学、性格心理学和大众心理学,还有管理学方面的书也需要潜心研读,我一位老友向我推荐了美国德鲁克的书,很不错,值得看。”
蔡浩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抬起头问道:“傅教授,这方面的书不是很好找,不知道傅教授那里有没有?能否让我借读一二?”
“我是搞历史古文化的,那些书只是浅读过几次,也是借老友的,手头上就没有了。真要找,可以去沪江、首都找找。”
“老蔡,我手上有几本这方面的书,都是在沪江淘到的,你感兴趣的话我从家里带过来借给你。”
“那太好了,咦,老苏,想不到你读书挺杂的嘛。”蔡浩欣喜道。
“苏望,你能多读书很难得。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博学不如精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最好把精力放在你最擅长的地方,精专某一面。成功不仅要发挥自己的长处,更要借助别人的长处。”看来傅承明对苏望很顺眼。
“多谢傅教授的教诲。”苏望虚心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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