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就你还心疼我

　　丁二狗说，太好看了，这件衣服我可挑选了半天呢，我觉得是百货商店里最好的女式衬衫。品书网（..）

　　潘小艳又把亮光闪闪的发卡戴在头发上，跑到桌子前面拿过那片圆镜子递给丁二狗，说，你把镜子举在自己脸上，站在灯下，让我看看。

　　丁二狗接过镜子，照着她说的那样做了，把用镜子挡住自己的脸，举了好大一会儿，潘小艳都悄无声息。丁二狗有点急了，不耐烦地说，臭美好了吗？

　　等丁二狗忽然拿下镜子，却发现潘小艳已经泪流满面。丁二狗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还哭上了，这好端端的咋了？

　　潘小艳笑着抹了一下眼泪，说，没事儿，我这两天不知道咋了，动不动就爱淌眼泪，你也别笑话我。

　　丁二狗说，大姑娘毕竟要离开娘家了，心里不好受，可以理解。

　　潘小艳说，你还真以为我舍不得这个家啊，我就是不甘心，那边也不好，人家现在都把咱家看扁了，我两头受气，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咋样呢？二狗，我现在觉得，我活在这个世上，就你心里真有我，知道心疼我。

　　丁二狗说，你可不敢这么胡说，叔和婶儿把你养这么大，你不能走的时候给他们说这么一句话啊。

　　潘小艳叹了口气，又把衬衫脱下来，把发卡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包好，拿过去放在自己的柜子里锁好了，说，你是不知道，我爹妈把我嫁出去，就是为了盖房子，等着给我弟娶媳妇呢，你说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

　　说着，潘小艳又开始流眼泪，丁二狗赶紧帮她擦起了眼泪，说，农村就这习俗，家家都一样，你还真往心里去啊。

　　潘小艳一下子扑到了丁二狗的怀里，说，连你也帮着他们说话，我恨你。

　　丁二狗说，我哪里是不心疼你啊，我也是怕你走的时候说出伤父母的话来，本来就要出门了，这么一说，他们心里也落下一块心病，你也会后悔的。

　　潘小艳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丁二狗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说，二狗，你真是个坏东西，干嘛要比我晚生两年啊，要不然，我就能抱你一辈子了。

　　丁二狗说，在屋里这样不好吧，别让他们看见了。

　　潘小艳说，看见还咋啊，都不让我找个地方哭一鼻子了？

　　说归说，潘小艳还是松开了手，咬着嘴唇看了丁二狗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二狗，咱到外面去走走，我想让你陪我说会儿话。

　　丁二狗说，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只要你愿意，就是一晚上也没事。

　　潘小艳说，真的？那我要去哪里，你都愿意去？

　　丁二狗说，就是啊，猩猩湾就这么大一片地方，去哪都行，你要不要给家里说一声？

　　潘小艳说，他们才不管我死活呢。

　　潘小艳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大声地对屋子里说，妈，我到二狗家去一下，去那边帮玉环婶儿把那几个炕烧了。

　　刘翠娥说，知道了，你回来晚的话，让二狗送送你。

　　丁二狗和潘小艳走出院子，才发现月亮早已经升在半天了，门前的麦场上洒满了霜一般的月光，远处的山峦和田野，也都明明暗暗的，像是落下了一层白雪。

　　猩猩湾非常寂静，只有草丛里虫子的鸣叫，和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丁二狗说，这么多年了还没在晚上看过猩猩湾呢，还挺好看的。

　　潘小艳说，我想到河边去走走。

　　丁二狗跟潘小艳一直沿着通往丁二狗家的那条小路走着，这条路他和潘小艳都走过无数次，但是像今晚这样的，确实是头一次，他好像突然不会走路了一样，不知道该走快点，还是走慢点。

　　潘小艳倒是很有主意，她拉着丁二狗的胳膊，走了几步就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河边，他们又拐了个弯，沿着潘驴家的地埂，一直往河边的一片野草滩走去。

　　潘小艳说，以后就算回村子，估计十次有八次也不一定能碰上你。

　　丁二狗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家离你家这么近，怎么会碰不上我呢？

　　潘小艳说，你少骗我了，你以后会在猩猩湾待着？我还看不出你？你将来就是个折腾的人，猩猩湾还能放下你？

　　丁二狗笑着说，猩猩湾放不下我，我难道还能上天去？

　　潘小艳说，上不上天，我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就把我忘了。

　　丁二狗说，你怎么又这么说？那除非我死了，你是咒我得失忆症啊？

　　潘小艳说，胡说，好好的说什么死啊，你再胡说我咬烂你的舌头。

　　丁二狗笑着说，那我可就天天胡说了，盼着你来咬。

　　走到草滩深处，潘小艳在地埂上坐了下来，丁二狗也跟着坐下了，两人静静地看着河水，潘小艳说，我要是有一天不想活了，我就跳河，让河水把我从那边冲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