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璇原本还想着尽尽自己作为陆氏嫡长子的责任,将陆习陇和陆娇娇二人好生安葬一番,却没成想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倒是让她落了个无事一身轻。
至于这一切的幕后操控者,陆璇心中已然有数,只是碍于陆清濛的伤势一直未曾提及。
直到几日后陆清濛恢复的差不多了,陆璇这才趁着崔氏与陆南君等人不在,孤身朝着她的别院过去。
见陆璇一如往常地前来探望自己,陆清濛也并不诧异,仍旧表现出如同平常一般的病弱。
“我这两日忙于公务一直没来看你,你身子恢复的如何了?”陆璇出于客套,进门先朝陆清濛问了一句。
陆清濛闻言淡然一笑:“劳烦兄长挂心,我的伤势已无大碍。”
既然如此,陆璇便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她随即走过来坐到陆清濛床前、一脸严肃的瞪着她,目光中全是怀疑的意味。
见陆璇这副神情,陆清濛不由得心头一紧,犹豫了片刻方才试探地朝她问起:“兄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清濛?”
陆璇也不理会陆清濛此时如何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只自顾自的朝她问起:“庶支一家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与你有关?”
闻言,陆清濛先是愣了一刻,转而又立刻用微笑掩饰过去:“兄长怎么又问清濛这样的话了,清濛前几日不就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了吗?”
说这话时,陆清濛的目光刻意躲闪,陆璇看得出来,故而一直对自己内心的猜想深信不疑,随口便朝她回了一句“不够清楚”。
陆清濛顿时怔住:“那不知兄长还想知道什么?”
既然陆清濛看了这个口,陆璇也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与她当面对质一番也是好的。
陆璇这才一本正经的朝陆清濛质问起来:“我问你,你那日好端端的跑去昶王府做什么?莫不是为了引诱娇娇过去?”
陆清濛连忙矢口否认:“兄长说的这是什么话?分明就是娇娇先逼迫我去的,怎么能说是我引诱她呢?”
“她为何会逼迫你去昶王府,她不是一向最忌讳你接近昶王了吗?”陆璇心存疑虑。
陆清濛却抵死不认、仍旧为自己辩驳:“那日我出门便被娇娇和几个手下拦住,她对我恶言相向,非逼着我前去昶王府替她认下先前勾引昶王殿下之罪。”
“就算是这样,那为何认罪的是你,受责罚的却是她呢?”陆璇追问。
陆清濛却一早便已经为自己想好了托词,随即一脸无助地朝她解释道:“娇娇前去昶王殿下府上后便对殿下百般纠缠,想来许是惹的殿下不快了,这才会受到责罚。”
“就因为这些便被处以杖毙?”陆璇简直半个字都不相信,即便昶王再昏庸也不至于为了出口恶气便草菅人命。
陆清濛却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转而朝陆璇摇了摇头:“这是殿下的决定,清濛一介女流之辈又怎能过问?”
陆璇只顾着查清真相、评判陆清濛的谎言了,却险些忘了她最擅长的手段根本不是撒谎,而是装无辜。
“那大伯呢?他其实是你杀的吧?还有那名昶王府的护卫。”陆璇跳过陆娇娇的问题,转而问到尚且能求到证据的事情上来。
陆清濛更是在陆璇意料之中的立刻便否认:“兄长这是在同清濛说笑吧,清濛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杀得了武功高强的昶王府护卫呢?”
“可你觉得以大伯的身手,他就能够杀得了昶王府的护卫吗?”陆璇朝陆清濛质问。
陆清濛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如今被陆璇一通质问之下却是错漏百出,她不由得有些心虚,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
“可,可是大伯的身手总在我之上吧。”陆清濛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在碰运气罢了。
陆璇却霎然恼怒:“大伯与昶王府护卫素不相识,将其从背后一刀毙命,再当着另一名护卫对你痛下杀手,匕首刺向你的时候却碰巧歪了,你觉得如此巧合之事我会相信吗?”
“那还多亏了上天庇佑,清濛福大命大,否则也一命归西了呢。”陆清濛强词夺理,一瞬间眼泪竟夺眶而出,然后楚楚可怜的朝陆璇抬眸:“兄长这是在怀疑我吗?”
陆璇摇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你!”陆清濛被陆璇着莫名其妙的自信逼得不由得目露凶光,可念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她还是很快便收敛起来。
陆璇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言:“我已然去搜集过证据,那护卫的伤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的。他奉昶王之命护送你,你却假借他的死来栽赃大伯,而后再来一出借刀杀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真是一出好计策呢!”
陆璇几乎将案发经过还原的分毫不差,甚至陆清濛当时的心理都被她掌握的一清二楚。
被陆璇这般坚定不移的指责,眼下杀不杀人的便没那么重要了,对于陆清濛来说更加要紧的则是如何撇清她和昶王之间的联系。
陆清濛这才沉了口气,随即下床朝陆璇跪下:“清濛做什么都瞒不过兄长,大伯和那名护卫确实是清濛所杀。”
原本陆璇的确是对陆清濛是凶手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可眼下她竟如此轻易便主动向自己招认,这倒真是在陆璇的意料之外。
努力消化了片刻,陆璇这才朝陆清濛问及:“你为何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我不是说过会以正当的手段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这话问起来陆清濛便更加委屈:“清濛只是想祝兄长一臂之力,大伯坏事做尽,我原想找姨母想要搜集他的罪证,可没曾想却是无功而返,那些罪证根本不足以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你就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栽赃嫁祸?你这样与他又有何区别?”陆璇说的不由得有些恼怒,竟真像是在责骂自己犯了错的亲妹妹。
陆清濛却越发强词夺理:“可若非如此继续,放任他对嫡支不利,恐怕早晚都会让陆府败于兄长的仁慈啊!”
陆清濛这话确实点醒了陆璇,前世陆家之所以败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的仁慈,一瞬之间,她几乎是在反思自己——难道真要像陆清濛这般杀伐决断才能保护至亲之人吗?
陆璇的神情有一丝恍惚,可这种想法仅仅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被理智淹没,转而朝陆清濛怒目圆瞪:“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存着害人之心。”
见陆璇态度依旧如此刻板,陆清濛索性利用起她内心的柔阮——“清濛这样做也全都是为了兄长,求兄长不要将清濛所做之事拆穿。”
被陆清濛这么一说,陆璇仿佛就成了她的帮凶一般,就好像庶支呐几十条人命瞬间都背负在了她的身上。
思前想后,陆清濛所说的也不无道理,若非陆璇主动应承她要对付庶支,恐怕她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说到底,陆璇根本就是在助纣为虐。
“兄长,我知道你不赞同我的做法,可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大伯他坏事做尽、早就该死了,我这样做也算是为民除害呀。”陆清濛趁着陆璇出神之时朝她游说。
陆璇默不作声,她虽然不赞同陆清濛这无中生有的阴险手段,可就如她所说,这种手段用来对付庶支,也只能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能够折在自己惯用的手段之下,也算是陆习陇最好的归宿了。
“罢了,反正大伯也早已注定会是这样的下场。”陆璇嘴上强行与自己心中的大道做着抗争,转而朝陆清濛问起庶支其他人,也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庶支府上起火之时,陆清濛尚且伤重、正在休养之中,故而陆璇一开始便知道此事并非她所为,可这也不能代表就与她毫无瓜葛。
被陆璇问及此事,想来这正是与昶王撇清关系的最好时机,陆清濛酝酿了片刻这才开口:
“素闻昶王殿下锱铢必较,是个开罪不得的狠角色,此番庶支府邸起火之事清濛也有所怀疑,只是此等想法实在冒犯,清濛不敢轻易言及。”陆清濛故作惶恐。
陆璇却实在受不了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语气之中开始泛起一些不耐烦:“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你有话大可直言。”
被陆璇这么一说,陆清濛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怀疑庶支失火之事与昶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多半就是他为了报大伯杀他护卫之仇。”
陆璇闻言顿时一惊,她此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她本以为陆清濛会抵死替昶王掩饰,却没成想她竟然想都不想便将他供了出来。
如今既然连陆清濛都这样说了,那么想来庶支这把火必定就是昶王府所为了。
只是如今相较起这件事情,更加困扰陆璇的却是陆清濛与昶王之间越发迷离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