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依照陆清濛昨日的意思,昶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作聪明地恶人先告状起来——
“启禀父皇,有人在东郊私自豢养兵马。”昶王不由分说就将此事直接呈报给梁勤帝。
文武百官闻之皆为一怔,梁勤帝作为此事最早一批的知情者也是不由得愣住。
他早已派了骆明让前去暗自调查,原本一直将此事算在顾桓礼头上,故而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如今可倒好,竟然被自己这不成器的草包儿子直接当着人家的面给抖出来了,这不是给人家防备的机会吗?梁勤帝暗自在心里骂了昶王一句“蠢货”。
可身为一国之君,面对此等私自豢养兵马的大罪,他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说自己其实一早便知道、却迟迟不下令制裁吧,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怕了顾桓礼?
思前想后,梁勤帝还是装出一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模样,转而一脸震惊的朝昶王质问:“此话当真?是何人如此大胆?”
顾桓礼坐在一旁也不震惊,甚至都不好奇昶王的答案,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果不其然,只见昶王信誓旦旦便道出“陆璇”的名字。
梁勤帝更是一惊:“陆璇一个区区户部令史,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你是否搞错了?”
这话就连梁勤帝都不信,也不知昶王是如何不假思索便选了陆璇做自己的替罪羔羊的。
不过梁勤帝的怀疑也不是出自对陆璇的信任,而是比起陆璇,他更愿意此事乃是顾桓礼所为,如此便有机会在天下人面前为他立下一桩难以洗清的罪名。
可偏偏如今昶王所言句句胸有成竹,就是怀疑到了陆璇的身上,梁勤帝也总不好凭着主观臆断便将他的言论驳回。
强行咽下一口怒气,梁勤帝也只好佯装平淡的朝昶王追问:“你可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乃是陆璇所为?”
昶王随即回应:“启禀父皇,据儿臣所知,陆璇近日并不在府上,也已数日未曾去户部当差,陆家谎称其身体抱恙,可户部却以派其处理紧急案件为由为其掩护,若非心怀鬼胎,双方言论又怎会有如此偏颇?”
原本昶王只说陆璇,在场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出来多说什么的,可他如今竟然将户部扯了进来,那么身为主事者的户部尚书便不可再坐视不理。
只见户部尚书毅然上前:“昶王殿下之意,是我户部有心包庇陆璇在东郊豢养兵马了?”
昶王提唇一笑、一脸不屑的朝户部尚书回应了一句“此事尚书大人心中恐怕比本殿下更加清楚吧”。
这不是明摆着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扣吗?这谁能忍受?
见昶王毫无根据便将整个户部都牵扯进来,还如此无礼的对待户部尚书,同样身为户部官吏的陈微之便又站不住了。
“启禀陛下,户部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若陆璇罪名属实,户部绝不会为了包庇她而做出忤逆陛下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陈微之一语说罢,满朝文武皆为认同,户部身为六部之一,实在不必为了一个区区令史而集体自毁前程。
梁勤帝亦是这般认为,随即抬眸看向方才信誓旦旦的昶王:“朕教过你多少遍了,做事要讲究证据,不可如此空口无凭地构陷朝廷命官。”
梁勤帝一直以来都苦心经营着与各个官员的联系,可他这草包儿子倒好,一得罪便得罪了整个户部,若是户部因此对他这个君王心生嫌隙,岂不得不偿失?
梁勤帝出言想要终止昶王挑起的这出闹剧,可他却不依不饶:“父皇,那陆璇分明就是身在东郊,父皇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查看。”
“这……”被昶王这么一说,梁勤帝顿时陷入到一阵犹豫当中。
他随即一脸正色地转而看向户部尚书:“昶王所言可属实?陆璇当真在东郊?”
户部尚书也不避讳,随即点头:“回禀陛下,陆令史此时确在东郊。”
闻言,昶王不由得冷哼一声,随之一脸鄙夷的看着方才出言反驳自己的户部尚书和陈微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户部尚书被昶王这般挑衅,倒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样子,反而一脸淡然地朝梁勤帝回应:
“回陛下,陆令史此时确在东郊,只不过这其中有些难言之隐,所以下官才帮着隐瞒的。”
“有何难言之隐,连朕都要瞒着,你们难道要欺君吗?”梁勤帝言语之中表现出一丝愠怒。
户部尚书连忙跪下:“微臣并无欺瞒陛下之意,只是此事事关县主殿下的名节,也是长公主特地吩咐了不许微臣道出实情的。”
“平川县主?这又关平川县主何事?”梁勤帝被说的一头雾水。
户部尚书这才佯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犹犹豫豫的解释起来:“不瞒陛下,陆令史乃是受长公主所托,前去东郊寻找贪玩走失的县主殿下的。”
“什么?你是说平川县主丢了?”梁勤帝面上显得有些焦急,沈西绪毕竟是皇室之人,若她贸然走丢又寻而未果,势必会使皇家沦为天下百姓的笑柄。
不过如此一来,户部尚书方才的隐瞒行为便也能够得到谅解了。
只是还没等户部尚书来得及回应梁勤帝的质问,这边恶人先告状的昶王倒是有些站不住了,随即朝着户部尚书反驳:
“满口胡言!陆璇乃户部令史,即便平川县主走失,又与她何干?我看这根本就是你们用来为她做掩护的借口!”
户部尚书闻言一脸淡然地看向梁勤帝:“县主殿下出走之时,曾偶然被陆璇撞见,其行踪也是陆璇前去长公主府禀报的,长公主爱女心切,这才急于让她作为知情者前去寻找。”
解释过后,他又转而看向昶王:“昶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前去长公主府,向长公主殿下求证。”
“你!”见对方搬出长公主来压自己,昶王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长公主是整个大梁朝最难招惹的女人,就凭昶王这副草包样子,若是到了她面前,恐怕她连话都不稀得跟他说一句。
昶王一时间甚至觉得户部尚书在有意羞辱自己,正要出言反驳,却被梁勤帝拦住:
“够了,此事既然有长公主作证,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是误会一场,眼下倒是尽快找到平川县主更为重要。”
梁勤帝说着便要将此事草草盖过,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深沉的声音:“且慢。”
简短而又淡然的两个字,却让本就惶恐不安的梁勤帝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平静了许久方才回头看向顾桓礼:“凶王可是有何话要说?”
只听见一阵懒懒散散的声音从隔帘里面传出来:“皇兄难道就不好奇东郊那伙兵马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吗?要知道私自豢养兵马可是谋逆之罪,按律该当处以极刑的。”
顾桓礼说这话时故意盯着金銮殿下一直寻衅滋事那人。
反观昶王,也不知是本就心虚,还是感受到了堂上隔帘后坚毅而充满杀气的目光,被这么一说,他顿时就心慌意乱起来:“父皇,此事想必是儿臣误会了。”
昶王生怕梁勤帝会查到自己的身上,故而还没等他开口便先急着要了结此事。
梁勤帝却不由得被二人天差地别的态度惹得心生狐疑——
一边是梁勤帝原本坚定怀疑的顾桓礼,可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若东郊那些兵马当真与他有一丝关系,他此刻也不至于主动提出彻查。
反倒是昶王这个主动挑事的人此刻似乎更加急着要将真相埋藏起来,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倒是比顾桓礼更加令人疑心。
梁勤帝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此事事关皇室颜面,他也总不好在朝堂之上直接作出论断。
梁勤帝随即将话题转移开来:“此事固然不可轻视,但眼下平川县主的安危更加重要,依朕只见,还是要先找到平川县主要紧。”
见梁勤帝这副样子,想来他也是已然起了疑心,可他故意帮着掩护,实在不是顾桓礼想要看到的场面。
顾桓礼随即佯装出好意提醒的样子:“皇兄放心,昨日本王已然见过长姐,并从他口中得知陆璇已然顺利找到了阿绪的下落,如今正在返回皇城的途中,陛下便不必担忧了。”
被顾桓礼这么一说,沈西绪的事情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但却有了更加令梁勤帝难以抉择的事情。
如此一来,梁勤帝便不能够再以平川县主失踪之事作为挡箭牌盖过东郊那些兵马了。
思前想后,既要给顾桓礼和文武百官一个说法,又要保全皇室的颜面,梁勤帝也只好先问问众人对此事的见解。
这下可算轮到户部尚书反击了,只见他想都不想便朝着昶王质问:
“陆璇身为户部令史,与殿下素无交集,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其家人的口信?又是如何得知我户部内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