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熙宁的神色一僵,不着痕迹地把挽着她的手缩了回来,“你知道她在哪家医院?”
“问下老师不就知道了。”凌溪泉直视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吕熙宁稍稍低下头,躲开了她的视线,呐呐地说,“我就不去了吧。”
凌溪泉顿了顿,什么也没说,抿着嘴转身就走。
“哎,凌溪泉。”吕熙宁突然拉住了她。
“怎么?”她问。
“我觉得,你也别去了吧。”吕熙宁犹豫了一下,“如果老师问你为什么要去看她,你要怎么解释啊?你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她顿了顿,心虚地不敢看凌溪泉的反应,小声说道,“要是警察认为就因为是你出手推了她,你才会内疚去看医院的,那你怎么办啊?”
凌溪泉倏地转身,第一次用陌生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和自己坐了快四年的同桌,良久,她缓缓问道,“吕熙宁,你什么时候也会想这么多了?”
“我……”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她注视着眼神游离的同桌,直白地说,“不管怎么样,她进医院是和你有关系的。”
这话却让吕熙宁一下子神色慌张了起来,连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去,何英本来就在怀疑我,我要是去了,她不就知道是我做的了吗?”
凌溪泉静静地看着眼前胆战心惊的女生,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她们俩都被牛奶洒一身的时候,她丢下自己先走了,而不久后的校运会,她更是抛下自己,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和尹竣玉先行离开了。
似乎还有很多很多事,时间久了,她有些记不清了。
可是此刻,那些模糊的往事忽然就被剥离了出来,然后慢慢交汇在一起,她的心也凉了下来。
吕熙宁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她可以掏心掏肺地关心你,也可以义气地替你出头。然而,只要牵扯到她自己,什么事情在她眼里就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云烟。
人本自私,这话是没错。
可是,直到今天,凌溪泉才发现,同桌直爽的背后,除了女生共有的爱面子之外,还有全然以自我为中心的心态。只要遇到危机,它就会毫不意外地显露出来。
凌溪泉很想问她,为什么只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怀疑,却对那个被失手推下去的无辜女生现在的情况漠不关心。
可是,这么大义凌然的话,她问不出口。
因为她现在备受愧疚煎熬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是她选择了吕熙宁而不是真实。
所以,若此时才想起要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抨击吕熙宁,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深深地看了吕熙宁几秒,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在同桌几不可闻的应答里,她平静地转身,走下楼梯。
教务处在二楼的走廊尽头,此时才放学没多久,一个个背着书包的低年级生嬉笑着下楼,楼道里喧嚣不已。
凌溪泉站在教务处的门前,再三鼓起勇气,然而试图敲门的手总是在接触在门的一刹那,犹豫地停住。
现在,警察是不是还在里面呢?
她不知道其他的学生是不是和她一样,对警察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之心,就好像此时,她分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可光想到这个名号,就有一种想避而远之的心理。
她有点挫败地提了提肩上的书包背带。
可要是不进去问班主任,她怎么知道秦左在哪个医院呢?
啊,要疯了……
凌溪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刚准备再次敲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诧异的声音。
“凌溪泉?”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本能地“啊”了一声,回头,望见谢右和聂斯赫双双站在楼道口,两个人都单肩背着书包,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
谢右怪异地看了眼她前方“教务处”的标牌,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找我们班主任。”她老实地回答。
“找她做什么?”谢右皱了皱眉。
她有些无奈,“我想去看看秦左,但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
“就这事?”
她点点头。
“现在教务处有警察,就是为了了解秦左的事,你如果现在进去,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谢右淡淡地说着,稍稍抬手,对她扬了扬握在手里的手机,“我知道她在哪。”
凌溪泉眼前一亮,朝他走了过去,“你知道?”
“当然,我刚给我叔父打完电话。”
叔父?
凌溪泉想了一下,“你是说校长?”
“嗯。”谢右随意地应了声,“我也准备去看看她,怎么样,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