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都回来得差不多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来去飞驰的救护车。
救护车方才停靠的位置和操场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一条长方形的花圃,几乎没有人看见医护人员担架上抬的是谁,但她想,这个疑问不会持续太久。
只要两班的人发现自己班的一个同学无故消失了,一定或多或少能猜出点什么。
想到这里,她瞟了眼坐在位子上的同桌。
吕熙宁靠着椅背发着呆,脸上一片迷茫。
她抿着嘴坐回位置,座椅的拉动惊动了发愣的吕熙宁,对方关切地问,“凌溪泉,你没事啊?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呢?”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凌溪泉索性侧过身正对着她,问。
吕熙宁一愣,顾忌地扫了眼四周的同学,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她有了底,小声问,“是不是因为秦左?”
她默然不语,吕熙宁却兀自肯定地点点头,“一定是的。”
“那你能告诉我,伊夕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推了秦左?”
吕熙宁没想到凌溪泉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一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回答。
凌溪泉失望地望着她,“吕熙宁,刚刚在办公室,我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帮你说了话,你不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事实吗?”
“不是我不肯说,只是……”闻言,吕熙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推了她,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听到同桌亲口承认这件事,就算早就做好准备,凌溪泉还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和老师说实话?”
“哎呀,我要是实话实说,老师也不会相信啊。”吕熙宁嘟囔着说,“再说了,你之前不在,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的是,现在警察找老师谈话,下一个说不准就会找你,你还打算在警察面前说谎?”
“不承认不就好了。”吕熙宁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不知道……我当时看见楼梯上都是秦左的血,整个人都吓傻了……”说到最后,她眼含愧疚,“我真不是故意想推她的,我当时刚从教室出来就看见伊夕走了过来,本来是不想和她碰上,所以就想着从那边的楼梯下去,没想到她跟了过来,拉住我就对我一番冷言冷语的,你说,我从来没有主动惹过她,她凭什么总是找我麻烦?而且人前人后表现得完全不一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了,一个没忍住,就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还还手,然后……”她越说越小声。
“然后你们打红眼了,你没留意到秦左上来,直接就把她推下去了,是吗?”凌溪泉替她说了下去,静静地注视着她,问。
“是……”吕熙宁心虚地偷瞄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变得不太好,赶忙做出发誓状,“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你和我发誓没用,我相信你也没用。”凌溪泉摇了摇头,劝道,“我觉得,要是警察真的找上你,你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吧,既然你不是故意的,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不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听她这么说,吕熙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件事,要怪也应该怪伊夕啊,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失手推了秦左。”
“所以你觉得自己没错?”
“不是……我知道我也有责任,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那我可要进警察局了。”吕熙宁惶惶然地说,“我一定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
见状,凌溪泉张了张嘴,踌躇许久,却终究没有说下去。
既然吕熙宁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就算再劝说,她也不会听的吧。
凌溪泉蹙了蹙眉,回头盯着桌沿,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算是明白了——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对吕熙宁来说,冲击和打击一定是有的,所以她的惊慌失措也不是假的。只是,同时,虽然吕熙宁清楚是自己犯的错,也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对于责任感,她却是打从心底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或者说,她的愧疚感很浅显,浅显得不足以有勇气承认这件事。
因为她压根就不觉得是自己闯了祸。
一想到这个,凌溪泉的心里就堵得慌。
她不介意自己的朋友直来直去,口是心非,可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她实在很难苟同。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敲打,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闻声望去,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抱着课本站在门口。
“何老师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班可以放学了。”
教室里传来一阵欢呼。
凌溪泉慢慢地理好书包,站起来,背好书包就往外走。
“哎,你等等我啊。”吕熙宁急急忙忙地拉好书包拉链,拎着书包就去挽她的手臂。
她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注视着哀怨望着自己的同桌,问,“我要去医院看看秦左,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