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目光打量了下少年与乞丐,还有白马玉驹,各个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样貌,根本不像是这里刚经历过一场病瘟的本地人,故而问:“你们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是啊,我们刚刚过来的。”
少年转眼又看向客栈,继续问:“是这家店的营业时间还没到吗?怎么这大白天的都关着门呢?”
“哎,不是不是,这家客栈岂止是今日不营业,几天前就关门不营业了。”
“大叔您的意思是说这客栈闭店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这客栈也是奇怪得很,一夜间就人去楼空了。”
“哦?”
少年假装露出八卦的姿态,问道:“那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又为何要走呢?”
大叔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就是前几日,哦,对,对,就是开始下大暴雨的那一夜,整个曦城县都差点被洪水淹透了,幸好第二日老天爷放了会儿晴,出了一下子的大太阳暴晒,从那时起,我们再出门看见这客栈就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说来也神奇,不瞒二位公子,我们曦城县原本是有病瘟的,自从这场大雨下了之后,大家伙就莫名的全好了,哈哈……,想必这是老天爷对我们曦城县百姓的垂怜啊!”
“老头子,哪是什么莫名就好了呀?”
一直站在大叔身旁、抱着娃娃的大婶出声道:“你忘了,那一大早,每一户人家门前都有一小袋鸡蛋花和一张小纸条,我们就是按照上面写的服用了这晒干后的鸡蛋花才痊愈的。老头子哟,得说仔细了,可别误导二位公子咯!”
“是是是,瞧我这说话没头没尾的……”,大叔又挠挠头,对大婶一脸嬉笑,忙说:“娘子,我这,这不还没说到吗?”
大婶护短的回话道:“你呀你……”
少年看着二位,笑了笑,问:“大婶,您刚才说的纸条还在吗?能否给我看一下?我们这也是刚从外地过来的,不知道这县城里还闹过病瘟,您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应对法子,若能看看方子也好提前预防下。”
“好的呀,这有什么呢,快,老头子,赶紧把纸条拿出给二位公子瞧瞧。”
“好勒,等等啊,我记得是放在兜里了,嘿嘿,没别的意思,就随身带好辟邪,图个安心。”
大叔一边说一边翻口袋找着,“哎,找到了,在这呢,公子您拿去瞧瞧。”
“谢谢大叔大婶。”
大叔笑道:“哎,小事情,不用这么客气。”
少年拿过纸条,上面所写的正是自己当初交代给店家的话,一字不差……
而后,他便将纸条递还给大叔,说:“大叔,大婶,谢谢你们将事情告知我们,眼看这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得走了,还要花时间另寻客栈住店呢。”
“哎,好,好,你们呐可以往河道那边走,可能得需要走得远些,一路直下就能看见有不少客栈。”
“好,多谢大叔。”
大叔憨憨的点头笑着,随后便同自己的娘子回家去了。
乞丐站在身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
少年收起脸上礼貌的笑意,与此同时换上的是一副严肃的神情转身,走到客栈门前,正要推门进去,乞丐却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抢先一步推开了这扇门。
“你……”
“危险的事,我来,报恩。”
“嘴上说不担心我,身体却实诚得很呢。”
“…………”
少年不再打趣,同乞丐一起进去,玉驹则安静的留在原地替他们警惕看守。
这大厅里是一片狼藉啊,乍一看,其实跟他当初离开时差不多;
与那五人打斗的痕迹还在,也有被洪水冲过的迹象,不过仔细看,一些值钱的东西还有里屋的贴身衣物都没有了;
这不像是临时逃难,更像是……有计划性的离开。
少年看着杂乱的现场,脑中回想起初来这里时所发生的事,发现了一个细节。
那五人对店家表面是凶神恶煞的,实则他们下手都是很有分寸,一举一动都不让人起疑的避开店家的要害之处;
所以,店家与那五人或许有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关系?
知道鸡蛋花能解此病瘟危机的就是店家和那些事后知情的官家们,而期间那五人已被自己引走,所以掉包鸡蛋花树的不是他们。
官家所为?
也没有理由,在天子眼下犯事儿,他们当官的还不敢这么不要命。
若以店家一人之力去做这事绝对干不成,那就说明他们在暗处还有同伙。
但是,店家若真的与他们是一伙,可为何按照自己说的做又去毁掉了鸡蛋花树,还弃店离开?!
店家,病瘟热毒,那五人还有背后的这些势力,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目的?!
“想到了什么?”
乞丐走近他身旁,见他陷入沉思许久,便再次出声问道;
少年闻声回过神,看着乞丐,又想起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做好医者该做的事,其它的事自有该管的人去管。
爷爷也曾不止一次叮嘱过类似的话,所以少年决定还是别多管了,只要曦城县的百姓安然无恙便可。
于是,少年向乞丐摇了摇头,把所有的疑惑和想到的思绪都归为了一句话;
“没什么,走吧。”
两人再次回到河道那边,那个当初他与他一眼之缘的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从衣兜里拿出那包药粉递过去,说:“还是把这药吃了吧,早日彻底痊愈,对你身体有益无害……”
乞丐看着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包药,“多谢。”
“客气了。”
在乞丐伸手接药的时候,少年顺势握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手,说:“你的体质还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好了,现在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乞丐感受着冰丝戒的凉感,心中略有不安,再次问:“你平常也是这样替人看病吗?”
“不全是。”
“…………”
乞丐虽没有说话,但眸中竟酝藏着一丝忧意……
“你是第一个!”
少年垂下右手,接着抬眸微微一笑,说:“在你之前,别人都还没有这等待遇。”
乞丐听完这话,悄悄的将那丝忧意沉入了眸底;
“以后,少用它。”
“它?”
少年的眸中忽闪过一丝警惕,而后故意的撩起袖子,晃了晃右手,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乞丐稍稍顿了顿,仍是装作不知情的应道:“不知道,但这等奇物定非凡品。少用,对你好。”
“你当真不知?”
“…………”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听爷爷说,这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珍贵得很,但也奇特得很,能救人也能……杀人!”
“…………”
“你不怕吗?”
“…………”
“也是,你本就是奇怪的人,看着这奇怪的东西又怎么会怕呢?”
“…………”
“这是我唯一值钱的家当了,爷爷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务必看好,别丢了,也别让有心之人给偷走。”
“听你爷爷的话,别再像刚才那样将其显露在外人的目光之下。”
“你,听了我说的那些话,就当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我的东西,与我无关。”
少年半信半疑的应道:“好吧,听你的,我尽量少用。”
“…………”,乞丐微微点头。
“你记我们第一次初遇的地方吗?”
“就在这里。”
少年拉下衣帽,满意的对他一笑,说:“你竟然记得。”
“…………”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话落,少年的视线便移到身旁的桃花树下。
乞丐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此刻当下还真有些许感慨。
来到人界有些时日,兜兜转转的走到曦城县,物色了这么一片安静的宝地,想着小憩一番再去寻人,没想到,他便来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他本是仙界之神,从不信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是,此次在人界,他与他的相遇除了用缘分来解释,似乎没有更适合的说辞了。
许久,乞丐反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
关于这个问题,少年倒是认真的再想过了一遍;
准确来说,其实去哪儿,早就在出谷的时候决定好了;
只是再认真的想了想,是因为突然多了个萍水相逢又甚是投缘的人跟随着,所以,需要好好想想之后的路是否还要同他一起。
“我是医者,哪里有病患,我便去哪里。”
少年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玉驹的白毛,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我走的这条路是救死扶伤,或许我与你志不相同,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绿水青山,我们后会有期。”
“好。”
乞丐倒是干脆的直接应了少年的话,接着抬手帮其将衣帽戴上,之后便与他擦肩而过,毫无留恋般的离开。
“这个人还真的是……说走就走……”
“就不会反驳一下吗?”
“好你个乞丐,这几天,咱俩算是白待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