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龙门的气候变得极怪,天边黄云低垂,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远处风沙弥漫,强风夹着沙粒,朝客栈吹来,刮得人脸颊生疼。
西厂番子埋伏在客栈周围,神经紧绷,微眯着眼,对周遭的恶劣环境理也不理,任由沙尘覆盖身上,只是盯着客栈前方。
客栈斜后方不远处,赵怀安一行人正躲在沙丘之后,旁边则散乱地摆放着那些偷来的藤箱,里面的衣服已穿在老柴他们身上。所有人都与番子一般,盯着前方的地平线。唯有秦梦菀一人闭着眼睛,与飞羽进行视觉共享。
突地,她低声叫道:“来了。”
众人均是一震,打起精神,瞪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顾看着对面。
只见远处那地平线上,先是冒出一个头来,接着便是全身与胯下黑马,向着客栈疾驰而来。众人看得清楚,那便是西厂番子的装扮。在他之后,西厂其余人等一骑接着一骑出现,分三队成“凵”形向客栈进发,于五十步开外站定。
雨化田居于“凵”字下面一横中央。虽然他戴着面罩,但赵怀安等人还是一眼将其认了出来,谁让他穿得那么特别,一身书生打扮,在西厂人马中显得格格不入呢?
人群中,雨化田手一抬,示意一旁的马进良上去喊话。
马进良策马上前,来到队伍的最前边。他向客栈里望去,只见人影绰绰,好像正在戒备。他暗自赞许,清了清嗓子,喊道:“督主在此,尔等还不出来迎接。”
谭鲁子站在客栈顶上,看向雨化田方向,委实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他想着之前督主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马出现?应该是假的吧?随即又想到,说不定督主找不到那个混混,一气之下回去把队伍拉来,这也难说啊。
“唔,算了,还是用暗语试他一试吧。”他想着,便开口道:“龙门飞甲。”
马进良早就得到雨化田的指示,知道这暗语是用来辨明督主真假的,不假思索便答道:“便知真假。”
谭鲁子听到对方答话,于是心中有数,示意问下做好准备,随即大骂道:“假,假你祖宗。放箭。”登时,箭如雨下。雨化田一伙措不及防之下,竟被射死近十人,只有马进良武功高强,挥动披风,扫开射向自己的箭矢,得以安然无恙。
“哈哈哈哈,你们这帮逆贼,只凭听到的只言片语,居然想冒充督主蒙骗于我。没想到吧?督主已料到你们会有这一着,早就更改了暗语,只等你们前来送死。这下子,看你们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督主,怎么办?”马进良来到雨化田身边,问道。
“怎么办?杀光他们。”雨化田早就气得浑身发抖。他能听得出来,对面答话的人便是自己平时颇为倚重的谭鲁子,可现下,对方居然敢于向自己挥刀放箭。不管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受人蒙骗,这都是不可饶恕的。于是,他悍然下达格杀令。
得到雨化田的喻令,慌乱中的西厂众人逐渐平静下来,一边策马躲避对方射来的箭矢,一边举起手中臂弩还击,双方有来有往,每一轮攻击都会带走几条性命。
客栈中,继学勇拉开强弓,瞄准对方那个书生打扮,化装成督主的人就是一箭。他心下惴惴,暗自思量道:“上次我已经违背了督主的意思,如果这次不把这个冒充督主的家伙干掉,将功折罪的话,到时督主责怪下来,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但是如果把这人干掉的话,说不定督主看在我帮他清除冒充他的人的份上,会饶了我一命。”
他想着,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再次射出。
原来,之前追杀素慧容时,雨化田便跟继学勇说过,不得加害于她。但他又接到万贵妃的密令,要他将素慧容就地正*法。他左右为难,最终考虑到雨化田是万贵妃的人,最终还是要听万贵妃的,所以他便决定,听万贵妃的话,杀死素慧容,这才有了红石谷里,继学勇暗示属下出手的一幕。
虽然,因为凌雁秋的插手,素慧容没死成。但这事不知为何传到雨化田耳里,被他知悉。雨化田也没斥责他,只是淡淡说了几句,顺便让他回去一趟,说是自己有话要与他说说。
只是,继学勇从这几句话中,看到莫大的风险,因而不敢回去。他回了一条信息,说是素慧容是从自己手上逃走的,自己的责任把她抓回来,便径自带着属下来到谭鲁子这边,跟他一起行事。
他想,如果自己立下一些功劳,到时督主的惩罚应该就不会太重了罢。只是,他到达这里,却没发现素慧容的消息,直到刚才,竟也寸功未立。他不甘心,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梦想还没达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那个冒充督主的人,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自己的机会?击杀这个冒充督主的人,想来到时督主便不会怪责于我了吧。他毫不犹豫,一箭便射了出去。
雨化田看到来袭的箭矢,顺着来路看到那颗光头,一眼便认出他是谁。“吃里爬外的东西,死何足惜?”他出手如电,一把捞过那支箭,反手就射了回去。
这支箭从雨化田手中飞出,去势竟比来时还疾,它击飞了继学勇再次射出的箭,正中他的眉心,将他一击毙命。
“不对。”看到这一幕,谭鲁子脑海里突地泛起一个想法,吓得他冷汗直冒,片刻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手劲?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武功?难道……难道他是真的督主?”
他又看了看候在一旁的马进良及他背上的双剑,越看疑问越大:“那人……那人是大档头?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把暗语记错?”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疑问:“难道那督主是假的?但他怎么会知道暗语?”他越想越乱,索性不再去想。现下,对方是督主可以确定,当务之急是让双方停手,免得自相残杀。
谭鲁子想到这里,忙站起身来,大喊道:“不要打了,我是西厂二档头谭鲁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啊。”
他连喊几遍,客栈一边的人马听到他的话,射箭的速度逐渐放慢;而雨化田一方的人马则看着雨化田,见对方点头,也慢慢撤出战场。此时,双方已只剩下二十多人了。
便在此时。
“动手。”隐于沙丘之后的赵怀安一声断喝,所有人都冲了出来。
“我们兵分四路。第一路,老柴,你擅使暗器,眼力不错,便由你站在高处,找出雨化田的位置,用旗号指出来……”在雨化田到来之前,赵怀安便安排道。
“等一下,赵大侠,这一路还是交给我吧。”听到赵怀安的安排,郑效玄突然开口道。
“你?”赵怀安有点意外,没想到会是郑效玄自动请愿,接过这一路。他本来最中意的人选当属秦梦菀,毕竟她能与自己的宠物心灵相通,鹰眼又是最为锐利不过,当可轻易找出雨化田的踪迹。只是对方是一个女孩子,自己不好开口,便想让她自己提出来。没想到她没出头,却是她的朋友开口了。
“是的,就是我。”郑效玄说道。他想参与进去,好多获得一点奖励,但其它地方还是危险了些,只有这一路,需要对付的只有方建宗一个,想来以自己的枪法,对付这种近战好手应该不成问题吧。
他心里想着,嘴上不停:“我从小也是天赋异禀,双眼能看到极远处,家里人都戏称,我长了一双鹰眼,这才让我学了暗器手法。想来老柴叔的眼力再好,也比不上我吧?所以这一路交给我再好不过了。”他侃侃而谈道。
“哦,真的么?那你现在能看清客栈里的情况吗?”赵怀安心里一动,想到如果他真能找出雨化田的位置,就不用让那女孩出手了。看她每次与宠物沟通,都要闭上眼睛,平时无妨,等下可是处在战斗中,容不得一丝疏忽。
“嗯,我看看。”郑效玄看向客栈方向,见谭鲁子与继学勇他们各自找个掩护躲了起来,道:“那个眼下有痣的上了客栈房顶,那个光头躲在窗下……”他将那些人的动作都说了出来,竟是丝毫不差。
赵怀安可没他那眼力,只得问客栈一伙。只是他们也摇头表示看不清楚,最终还是借了秦梦菀的宠物,才一一验证。
听到秦梦菀说郑效玄所指出来的无一错漏,赵怀安大喜道:“既然你有此异禀,那这一路就交给你了,等一下我教你一些军队中的旗语,让你好通知我。只是不知道需不需要派人跟你过去,顺便保护于你?”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之前我已向顾女侠讨较了一些暗器的要领,对付那些小啰啰肯定不成问题的。”
赵怀安闻言,看向顾少棠。顾少棠点点头道:“虽然他于暗器一道并不精通,但应付一般人不成什么问题。甚至借助他那把奇怪的武器,老柴他们一不小心也要吃亏。”
原来,郑效玄觉得自己于枪斗术的理解不够,计算不出战斗中的所有因素,便想学顾少棠他们的暗器手法。在昨晚议定对付西厂的策略后,便找上顾少棠,向她请教。
顾少棠听他说了一些枪斗术的原理后,便直言他的功法与自己不同。她说,自己的暗器手法最主要靠的是直觉,而不是计算,一场战斗中,各种因素何其之多,人脑怎么计算得来?
郑效玄听了后,便向她请教如何锻炼自己的直觉,顾少棠也说不上来,只告诉他,自己自六岁起便开始训练,不知不觉便有了这种直觉,也不知道如何来的,可能与自己从小锻炼有关。
郑效玄见得不到指点,也就作罢。不过顾少棠告诉他,即使没有这种直觉,只要他能做到心到眼到手到,便也不会逊色于人。她把一些使用暗器的小技巧告诉于他,让他自行摸索。
虽然只是短短一晚,学不到什么东西,便对他的眼界也是一种拓宽。后来他与老柴他们试了一下,靠着自己高斯枪之利,倒也不输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