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我们自然是修身练功,夜里我们加强了防范,不敢再睡一个安稳觉。好在是,葫芦贼抢去了假麒麟,冯秃子和顾知县再也没来过,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那日半夜,小铜铃响起,我赶紧跑进妙云的屋里。
灯火如豆。
“我摇半天你也听不到!装得吧?非得让我乱摇你才过来?”妙云对我很是不满。
我朝她比划着,意思是没听到,睡着了。
她还是撅着嘴,我刚想用另一种方式去安慰她,忽听到了敲门声,“没事吧,师姐?”
“没事,刚才屋里直响,把我吓坏了,点灯一看,是只老鼠,你们看好外边就行了。我要睡了。”妙云把灯熄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进你屋里了?”
“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另一个也道:“真的,我俩都看到了。”
“那我点灯,你俩进来看吧?”
“不用,不用,那倒不用!没事儿就好。”
两人似是离去。
既来之,则安之,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妙云的屋子,我便脱光跟妙云滚在了一起,怕门外有人,妙云一开始没敢出声,到后来却是不管不顾地叫着,自然又是一场酣战。
出去时,也是看好外面没人,一闪而出。
又一日夜里,铃铛再次有节奏响起,我悄然出屋,一下就看到两个巡逻的道徒在妙云门口转来转去,我们双方都吃了一惊。
一个说道:“见师姐屋里灯亮了,以为有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
另一个问我:“空山,怎么,你也睡不着?”
我“啊”了一声,看来是没机会去妙云屋里了,就在观里四处走了走,又去观门口望了望。那两个就跟着我。
一个道:“回去睡吧。应该不会有问题了,这么多天过去了,甭管真的假的,反正麒麟也在他们手上了。”
另一个道:“你可别这样说,小心为妙,咱们再四处转转。”
我回屋接着睡,铃铛又响了三声,我心说,你响一百遍我也不能再去了。
又响了几回,我索性把铃铛摘了。
第二天没等我醒来,妙云便揪着耳朵把我揪醒了。“当铃铃”,拿起我床边的铜铃便摔到了地上,“你把铃铛摘下来了,葫芦贼真进了我屋怎么办?”
有道徒从门口和窗户处往里看着,妙云一扭头:“看什么看?”
道徒散去。
女人或许就是这样,一旦跟你特别亲近了,就不管不顾地跟你撒娇撒脾气,这样一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你俩的关系了。
我没理会她,推开她走了出去。不是想沉默,而是真哑巴。
这一日,我和妙云竟是冷目相对。
师父冲和子也是在这一天回观的。
他一回来,脸就有些拧巴。他身后跟着的妙云、妙雨更是垂头丧气。
冲和子见到正有人建着房屋,也没说什么,只是朝道徒们喊道,“把这俩孽畜关起来!”
有道徒问:“关到一起吗?”
“屁话?没屋子吗?”
大家也不知为什么,妙云、妙雨便被关进了两个小烟屋子。很多事儿,越捂着越引起人们的好奇和议论。
有人说妙云、妙雨正搞着时被师父抓了个正着,经他那么讲,真如亲眼所见一般。看妙云、妙雨随师父下山时的情形,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的,别提我心里有多气,我就一天不理她,她竟然去勾引妙雨去偷妙雨?
那天晚上,我刚要上床睡觉,王逢让我去趟风云洞。我钻进去时,妙云、妙雨正跪在冲和子面前哭成了泪人。
冲和子问道:“妙雨,你是去孙思祖那里,还是回家?”
妙雨说:“师父,我哪儿都不去,我只想跟着你!”
冲和子说:“不是师父无情,是师父不想再见你了!空山,你明日就送走妙雨,他想回家就回家,想去孙思祖那里就去他那里。妙云,你呢?”
“云无家可归,愿给师父做牛做马!”
冲和子道:“要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我师徒缘分已尽,留在观里是不可能的了。”
“既如此,云愿意云游四方!”
“随你!翅膀硬了,你早想飞了!只是今后莫说是我冲和子的弟子。”
冲和子一摆手,妙云、妙雨哭哭啼啼地钻出了洞。
冲和子说:“有些事儿,我真不想声张,可告诉你没事儿。你是不会传出去的。”
他领着我在洞里转着,站于一洞壁时,他的掌往右一移,一石门竟然移开,里面好是宽大。
洞壁上竟是百兽图。每一兽上骑的皆是同一女子,此女情态种种,各种衣妆,甚至还有半祼、全祼的……但看起来却让人无非分之想,是那样的圣洁美丽!
冲和子道:“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说美不美?”
我连连点头。
冲和子道:“这些个都是张择端画的,很多人知道他的《清明上河图》,并不知我请他画了这《百兽图》。是不是很想知道这兽身上骑的女子是谁?”
我点点头。
“这个女子便是易州青楼女子‘花牡丹’。早在隋朝时,炀帝在洛阳建西苑,诏天下奇石花卉,易州进牡丹二十箱,植于西苑,自此牡丹进入皇家园林。真没想到易州又出了牡丹一样的女子。”说着,冲和子竟用手去抚圣女的祼身子。
“最初,我从一幅画上见到了这女子,知是张择端画的,便去找张择端。这老张一开始就是不肯告诉我,我赖在他家又吃又喝软磨硬泡,再加上他夫人想撵我走,也劝老张带我快点离开。这老张这才带我去了易州。
“当时易州尚属辽国,托了个辽国朋友我们才到了那里。只想见一见花牡丹就离去,可一见就想再见,索性便合租了一个住处,几乎日日都去‘牡丹园’会一会‘花牡丹’,真想不到,我们那时是那样年轻那样疯狂。花牡丹是卖艺不卖身,自然,一般的人也不忍去动她的身子,看一看这一生就知足了。回到租地,张画他的画,我学我的道,他的画上皆是花牡丹的姿态,我的道里皆是花牡丹的影子。”
我细细看着每一幅画,那兽骑在圣女之下,一个个竟多了几分温情。
“听说宋要攻辽,花牡丹便劝我们回了国。战争没有发生。可再去易州时,牡丹园还是牡丹园,却不见了花牡丹。听说郭药师带走了花牡丹。我不死心,又明里暗里的打听了多次,确信花牡丹让郭药师带走了,然好景不长,这花牡丹后来竟然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她在我心里便成了影子。后来,我请来张择端画这百兽图,他也欣然应允,分文未取。”
冲和子叹了口气,指着画道:“人兽同宗,人可以去己之短,学兽之长,所以我在这洞###不只静修,还练各种兽功。这里,就是妙云也没来过。那日我一出这门,就见两个孽徒竟啃咬在一起,我要晚出去一步,不想会干出什么勾当?我不打不骂他们,只是逐出师门,对她们也算是宽大了许多。”
冲和子领我出了洞,掌又一移,关上了石门,又指着王逢找到麒麟处,“还有一事,气得我要死。我把麒麟藏在这里,没想到竟让妙震找了出去。那葫芦贼抢去的麒麟便是真麒麟。气得我吐血!”
我心里一紧,这葫芦贼得到这麒麟将会怎样?这麒麟若性命不保,那孟嫂肚里的孩子……
“后来听妙云讲道,你们弄进一个假麒麟进来,结果那晚我心里烦闷想出去走走,我当时还寻思怎么洞口堵了块石头,没人知道这地方啊?我把石头一推开,便有一物窜了出去……我看了一下,那麒麟还在,也便没有在意。谁想到这事弄成这样……唉,麒麟若不丢,或许妙云、妙雨也不会这样……其实我也舍不得妙云走的……”
不知这冲和子为什么把妙云妙雨和麒麟联系到了一起?这妙雨也够倒霉的,一次都没做成就被师父抓住了,若换我,不知又是何种结果?我心里有些庆幸。
回到房间,我重新系好铜铃,等待铃声响起,我想,今夜,妙云总会要跟我说些什么的?可我刚躺下,那细绳就从妙云那边扔了过来。妙云那边的光线也不见了,我看了看那小洞,已被她堵上了。我只好把我这边也堵上了。
这个小洞曾给我跟妙云联通了无限欢快,甚至也因为这个小洞我才急救妙云没被污了身子。我曾见过秃子冯青春凿壁偷看光身子,而我却想不到凿壁系个小铃铛,妙云没见过却能想到,这便是聪明人和不聪明人的区别,聪明人总有奇思妙想,不聪明的人见得再多也不能触类旁通地去做。
如今堵上这个小洞,更是明智之举,冲和子回来了,若留着这个洞不就是漏洞吗?不就是活找死吗?
次日一早,我就去妙雨屋里,他正换着衣妆,一见我进来便扭转身大发雷霆,“出去,滚出去!”
我退出了他的屋子,不知为什么竟对我大动肝火,一个男人换衣服还怕看不成?再说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啊!
“进来吧。”我正思想着,他喊我进去,声音竟柔和了许多。
他换上了一身俗人打扮,看起来很有新鲜感,加之清纯的面容挂着泪滴,竟让我心里生了一丝怜惜。
我觉得我这样很不好,他毕竟是个男人啊,我怎么要怜惜他呢?
我和妙云的事他虽亲眼所见,但我想他肯定始终没有告诉冲和子的,不然冲和子也不会对我这种态度的。如今他和妙云亲热被冲和子抓了个正着,又没把我咬出来,说明这人还算是很够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