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云卿便带着采苓换了男装,准备出府。
一干丫鬟都大吃一惊,往常出府,不是带采蘩就是采蘋,这次却是采苓。
下面的一些个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采苓就是替补四大丫鬟的那个。
只是她们的印象中,采苓仅仅跟在芍药旁边做菜而已。
这会儿成功上位,还可以伴主出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双眼泛红,令人咋舌。
也因为这一出,好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多了句嘴,被白妈妈罚了奖金。
两身鹤氅一抹墨蓝,出现在繁华的京城主干道上,却完全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到了一家首饰点门口。
“二位公子,看些什么?”
缕金踏云靴出现在眼前的那会儿,老板已经知道来人,身家不凡。
不等云卿开口,老板已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老板客气。”云卿左右巡视了一番,又转眼上下打量着腆着肚子,身材滚圆的老板。
每到一个柜台前,老板都不吝口水地为她二人细心介绍。
包括一块云卿看中的原石,价格质地等级产地,老板都可以一一道出。
从一而终,没有因为他二人的光看不买而有什么厌烦情绪。
这一点,实在另云卿满意。
在差不多看完这家店时,云卿忽然站在立柜前,用折扇指着笑言:
“老板,这样玉制的珠花可还有其他的款式?能否拿出来让在下拣选拣选。”
老板愣了一会儿,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和颜悦色地让伙计拿了册子过来。
翻阅几页,才看向云卿道:“这样的款式是新制的,有和田玉、冰糯种翡翠、绿松石的各四对。请您里面厢里坐。”
云卿颔首,一面留意着店里的一切摆设。
“店里的首饰打造精美,生意该是不错,怎的却是老板亲自坐堂?”
就是这些首饰也是老板亲自拿来,云卿就不得不多话问一句。
老板歉意地笑了笑,“不瞒公子说,账房先生已经辞了。这个款式的珠花统共就这些,您过目。”
云卿微微一笑没有再问,把折扇放在一边,细细瞧去。
“美人者,当以秋水为神玉为骨,公子送如玉珠花给这位姑娘,实在是相得益彰啊。”
老板捋了捋两撇小胡子,笑语盈盈地说着。
啊?云卿嘴角不自觉抽搐,拿着珠花的手指不自然地颤了颤。
等反应过来自己化了男妆,还吃了变声丸后,当即仰天长笑。
自己才十二岁就已经一米六的个子,乍看之下,不是夫妻也是小情侣了。
“哈哈,老板火眼金睛。这些珠花都帮在下包起来。难得和老板如此投缘,有几句话想和老板说说,不知可便?”
云卿很自然地转变画风,一把折扇打开,吊儿郎当地冲采苓挤眉弄眼。
老板一边瞧着,一个宠溺无度,另一个娇羞难耐,任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采苓憋着无名业火,面无抽搐中。
她从来不知,她家主子调戏起女子来,礼义廉信都有,就是如此如此地无耻啊。
听云卿如此一说,就吩咐伙计过来准备,自己则坐在了对面。
“采苓。”云卿含笑吩咐,伸手拿过几张银票和一包银子,放在了老板面前。
“这——”老板笑意未尽,先是诧异非常,“这几对珠花就这些银子就够了。”
云卿罢了罢折扇。
“老板,这些银两是首饰的钱,至于这些银票。”
云卿秀眉一挑,一本正经地望着老板,良久才说:“听说老板近期转手此店,内子与在下新来京城,想做些小本生意。”
“我夫妻二人初来乍到,也不熟悉行里的规矩。听说您急于返乡,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您的路费。若不够,在下再想办法。”
目光灼灼,眼神中无奈有之,迫切有之,诚恳有之,担忧有之。
老板观察着云卿二人,不苟言笑兢兢业业的小夫妻就好像自己当年。
再扫了一眼放在长几上的,几张银票,他一下子如同醍醐灌顶。
“公子看珠花是假,买铺子是真吧?”老板似笑非笑地直视云卿。
那么对于二人打量店里的一切,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卿正思虑着,怀疑唐山的信息有假,可转念又想到一个孝子的品德问题。
不等云卿出口回答,老板已伸着手掌制止了,“这一千两实在太多,你们初来乍到也不容易,我收五百两就尽够了。”
一面说着,一面和颜悦色地把剩余的银票推到了云卿面前。
“大叔,您这家铺子可是黄金地段又是两层的屋子。就是这片儿的月租子也该是几十两,您如此岂不吃亏?要不,八百两如何?”
“哈哈,看公子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仁义厚道,难得难得,既如此我又怎能多收?”
老板豪爽一笑,只收了六百两的银票,又起身朝外道:“伙计,拿纸笔来。”
云卿觉得这还价也太好还。
六百两银子就是几根玉钗的价钱,就盘下黄金地段,感觉好值。
老板热情洋溢,写了合同又盖上自己的印章后又开始教导云卿一些做生意的门窍。
未时,采苓盯着漏子,轻声朝云卿说着时间。
云卿颔首表示知道,冲首饰店老板表达歉意,“今天在下还要会见一位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您的地方?”
“当然没问题,从今日起这家店就是小兄弟你的了
。至于店里的东西,明日我会处理清楚。”
老板十分豪气地让着伙计给包厢里上了壶好茶,还准备些点心让云卿招待。
偌大的首饰店分两层,不过要开成衣店的话,这里的装修风格得大改特改。
云卿心里如是打算着,脑子里飞快旋转着最好的装修设计。
还好她自从在佛音禅寺溺水后,记忆就都乖乖地回到她的脑子里。
以前见过的设计的学到的知识点和画面,都一丝不落地进了二次元大熔炉,正准备在脑子里再创作呢。
“主子,悦来香的丁掌柜来了。”
采苓沉声唤着目不转睛,发呆到外太空的云卿。
“曹公子。”丁管事一进来先环视了一圈才向包厢里的云卿行礼。
云卿颔首,让着就座。
三十出头的年纪,昂首挺胸,言谈举止有度,双眼炯炯有神,瞧上去就是做生意的样子。
看到自己乔装打扮,很迅速地反应过来,改称‘曹公子’,有眼力见儿。
丁掌柜入席后,自然而然地把一个梅花戒指放到云卿面前。
“以后曹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丁某一定竭尽所能,至于这支簪子,请您收好咯。”
云卿莞尔,把梅花放进了袖口。
“悦来香是凤家的产业,若不是恰好和您有关系,我也不会拿着它找上来。请见谅。”
丁掌柜眉眼不动,眼神依旧恭恭敬敬,在听到此番话忙道着不敢。
这枚梅花簪在凤家代表了最高的权利,他也许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怎么会有。
但他脑子里清晰地明白,福嘉县主是谁。
在去信确认之后,他才答应来这里会谈,丁掌柜多多少少明白里面的小九九。
“不知曹公子所说的和丁某有关系,是指?”
“是这样的,悦来香转角胡同那儿的一进院子是您的私产?”云卿直言不讳地问。
丁掌柜仔细回想了一下,云卿说的具体地点,记着是有那么一处院子。
好一会儿才道:“回公子话,正是。之前因为内侄到京赶考才买的,谁知突遭变故,人没了,房子也就空闲下来。”
云卿一听,忙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碍事,不碍事。事过境迁,不知公子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丁掌柜罢了罢手,笑了笑。
云卿见他不介意,缓缓道:“我意向买下来,不知您可愿出手?”
丁掌柜茫然不解,那个地方,安静倒安静,不大,若要做生意就偏了,也因此才搁置下来的。
可是看云卿的样子,她定然不肯说的。
“既然县主要买,我丁某给个折算,放着空闲也空闲着。”丁老板翘着两撇小胡子道。
话虽如此,但云卿不想无故占别人便宜,最后以两百两定了下来。
这边事了,丁掌柜赶紧写了信快马加鞭地给送到了江南,凤家老大的手里。
传到凤崇若耳朵里,又瞧着影卫抄来的赚钱划书,大笑着出声。
再听说梅花簪子时,他不觉回忆往事,面上的惆怅也愈浓。
眼里的温暖,欣慰,看得门外的孩子仰慕。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就让人去调查了。
“少当家,你这样做会很危险。”暗卫一说道。
盯着凤家的眼睛实在是太多,这些年,凤家商号越来越响。
想分一杯羹的人,实在太多。
“本公子只是去看看那个什么福嘉县主,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们爱去不去。”凤于栖生气地说。
从小到大,他父亲从来没有那样子对着他笑过,丁掌柜一提到她,父亲就笑得很开怀。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
而这样的心思已经像发胀一样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大,就好像不小心就会炸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