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野草不除,春风吹又生了。好好盯着那些新进来的,明儿得来个大清洗了。”
云卿泛着亮晶晶的眸子吩咐着,几人都答应着,今日这出真是太险了。
“小姐,采蘋错了。不应该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高孙您,差点儿着了别人的道了。”
采蘋低声对着云卿忏悔。
若是她们晚来一会儿,估计老爷手上的鞭子便得落在她家小姐身上。
而起因也不过是那个死去的丫鬟刚好她认识,她只是不想一条生命不明不白地便死了。
“这事儿也不怪你,是别人要算计咱们,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云卿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慰。
采蘩看采蘋又要哭的势头,忙拉着她道:
“我问你,若你知道这是为了陷害小姐而设的圈套,你还会一心只帮那个丫鬟求公道吗?”
“当然不会!”采蘋一语掷地,十分肯定,“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嘛。”
说完,采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脸有些烫了。
云卿笑而不语,打一开始便跟着自己的这几个丫鬟才真的贴心。
主仆几人谈笑了几句,温和便来回话说出行的行李都备好了。
“小姐,藤大夫来了,可要再诊诊瞧瞧前几日的风寒可有好些?”白妈妈进来回话。
“藤大夫?”她没有请大夫啊,云卿吃惊。
白妈妈很有眼色地走过来解释,“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也一起来,藤大夫是曹家的府医。”
“就说我已经请御医瞧过来,药也吃着了,不劳烦老夫人费心,多照顾照顾二小姐是正经。”
云卿语气极淡地吩咐。
采蘩采蘋二人十分有默契地撇撇嘴。
什么御医呐,她家小姐对于喝药,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蒽,墙角不知倒了多少碗黑漆漆的药了。
云卿对于她二人的嫌弃视若无睹,只是藤大夫这三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次。
摇了摇头,整装待发地带着芍药和采蘩轻装简行。
眼看着很快便入冬,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次去看才女娘,所以云卿今日想把宛妃的事也借机告诉温如雪。
一路上,云卿都默默地,没有说话,时而望着窗外出神,时而放空。
芍药和采蘩在一旁看着,以为她是因为曹定远的所作所为而失望。
“县主,恕老奴直言,侍郎大人无论怎样都是您的生父,而您终究姓曹,流着曹家一半的血。”
芍药虽然也是十分不满曹定远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担心云卿再这样针锋相对下去,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
云卿不解,原本没想那么深远,可是芍药一说,她有些生气,“姑姑,你不懂。”
撇下这句话,兀自看着帘外,一时马车内气氛压抑着,采蘩左右瞄瞄,两人皆不语。
“嗖嗖——”
破空而来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进接着便是一声马儿的长嘶,马车开始剧烈颠簸起来。
“别看!”
芍药眼疾手快地把采蘩的手拉了过来,只是前方地帘子才被掀开了一角,便有一支箭直直射了进来。
箭矢光亮得蹭入木板,箭尾的羽毛上下晃动,可见用力之大。
马车停了。
当时周围寂静得可怕的气氛告诉马车里的众人,此时已是砧板鱼肉。
满脸血迹的马夫睁大老大的双眼,云卿捂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小厮前几天还和采蘩一起挂匾额的。
“采蘩,保护好县主。”芍药皱着眉便起身,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到。
下意识地,云卿睁大了眸子,瞪得浑圆地忽地拉住了芍药的手臂,一个劲儿摇头。
“放心——”话音刚落,便看到破帘伸进来的锋利,明晃晃地落进云卿眸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云卿没有一刻迟疑地拔下头上的簪子,顺着那只粗糙的手用尽全力。
那手吃痛,放开了匕首。
呵!
那把近身匕首赫然直直刺进了芍药的肩膀,若非如此,对着的就是云卿的心口。
“县主,芍药——”无能二字,在她注意到云卿那受冰冷的眸子时,咽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流出,她能感觉到,身前身后的衣物在慢慢被浸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云卿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满是鲜血的画面,她已然手足无措,或是惊恐万分。
脑子里好乱好乱,只是从那双手被她刺中后,外面便没有了进一步动静。
谈判?对方明显要治她于死地。
跑?人多势众,芍药又受了伤,出去无疑于箭靶子。
要武器没有,就算有刀剑有毛用,手无缚鸡之力。
要不拖延时间,等着人发现报官?不行不行,这荒郊野岭地,谁会来,就算有人来,估计着只剩尸体了。
这也不行,哪也不行,该怎么办怎么办,大学老师和外公都没有教过她怎么处理这种事。
啊——
“曹云卿,镇定。”芍药近乎低吼地朝云卿唤着,采蘩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傻了。
对对对,镇静,不能乱,不能自乱阵脚!曹云卿,你要静下来。
蒽,好,来深呼吸。皇帝说过你是大梁的福星,古代的算命都很准的。
不要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对,不要怕,想想怎么办!
“大哥,我看她们都被吓晕了吧。哈哈哈”外面突地一阵爆笑起来。
云卿闭着眼,二,五,九,十一。他们有十一个人,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个。
“县主她们有十二个人,有一个人刚刚已经被刺伤了。”芍药小声地说。
不过,还有心情说笑,难道她们遇上了土匪强盗,不然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直接像刚才那势头,要么乱箭,要么几个彪形大汉或者有几把刷子的胡乱就是了。
很肯定,这些人一定知道这辆马车的底细,不然方才那只手不会这么莽撞。
那么,可能的情况只剩一种——买凶杀人。
“采蘩,把你身后小格子里的匣子拿出来。”云卿脑子里有些零碎地东西一闪而过。
采蘩手忙脚乱地把匣子翻出来。
只是看云卿地动作,她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就是神色也更白了一分。
芍药也不知何解,失血带来的后遗症正悄无声息地蔓延,疼痛被吞噬,无力感取而代之。
“姑姑,坚持住别睡,你答应过宛姨的,挺住。”云卿眼睛有些酸涩,“采蘩!”
她失声唤着出神的采蘩,然后很迅速地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拿出两粒药丸。
一粒自己吃了,一粒给了芍药。
时间不等人,外面那么多人,不会都是傻逼。
她知道外面的人在靠近马车,因为她已经听到枯草被踩碎的声音。
“你们,是来杀我们的吗?”
一道十分有力却带着稚嫩的男声轰然从马车里传出来,紧接着出来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孩子。
左右举着刀的汉子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停了步子,纷纷注视着走在后面,一身黑色短打的男子。
“你是何人?”汉子的声音气壮山河。
云卿一听,害怕地啪地跪在了马车前的木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道:
“各位大侠,我姑姑染上了瘟疫,主人家把我们打了出来。各位英雄好汉行行好,让我送我姑姑回家安葬吧。”
这画风,一众土匪有些懵,不过第一次有人称他们是英雄好汉。
一字一句发自肺腑,云卿瞧着这些人没有进一步动作,打算趁热打铁。
“慢,你说里面的人是你姑姑,还染上瘟疫?”人群后,站在土匪头子身边的黑衣人反问。
云卿一惊,手心里的汗流个不停。
“大侠说得没错。小的是姑姑在街头捡到的,原本我们想积攒些银钱赎身便回姑姑老家,可主人家得知姑姑得的是瘟疫,便将我们打了出来。”
说完,云卿卷起了袖子,一条条一道道的鞭痕,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瘦小的胳膊上。
进一步肯定是瘟疫后,离得近的几个土匪都远远跳开来。
土匪头子有些动容,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先生,你说要咱们兄弟杀得是一个女娃娃,还是什么名门千金?”
“就是就是,咱们兄弟是缺钱,可是若这么杀了一个这样可怜的孩子,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大哥我们听你的。”
一个土匪放下手里的大刀,十分豪爽地说着,云卿感动地朝他磕了一个头。
“大哥,我们听你的!”这次的声音更多了。
黑衣人面对此起彼伏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放开了鲜血直流的左手。
睨视云卿的眼神带着嗜血,却又包含了不可相信的灰败,和不甘心。
只是他反复琢磨,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
他相信有换脸之说,不过这声音……
“先生,此事你怎么、怎么认为?我听兄弟们的。”土匪头子有些结结巴巴,脸上那道犹如蜈蚣似地刀疤也随之狰狞。
黑衣人不答,只是旁边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的身影为之一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虽然隔得远,但云卿很清晰地接收到,他双唇上下煽动的字眼。
黑衣人丝毫不惧,“我给银子,你们出力。定下的价钱,加倍。”
银子,无疑有资格击败所有临时建立的屏障。
如果有不能的,那么一定是因为没有加重筹码。
犹疑不决,贪婪,云卿眸子一亮,她看到了机会。
“嘶——”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