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加倍,六百两!
这够他们这群兄弟吃喝玩乐好久,刀疤汉眼里闪过精光。
马的一声疯狂长嘶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方才的那架马车已经狂颠而去。
“大哥,是那臭小子跑了,追不追?”一个土匪大声指着马车问。
土匪头子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大哥又不是眼瞎,不、不知道是那小子吗?”
“给、我、追。”黑衣人的兜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
难道你来剧组的时候,导演没告诉你反派在领盒饭前,台词都出奇地多吗?
黑衣人不知道在马车疾驰而过时,云卿说地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很明显,他被激怒了。
他一字一句,近乎暴怒的语气容不得众土匪拒绝,因为他说价钱一千两。
马屁股被簪子插进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云卿知道这不是良久之计。
“采蘩,姑姑还好吗?”马车的颠簸势必对伤口有影响,更别谈匕首刺进去的地方那么深。
“县主,芍药没事。”分明眼皮已经重得只看到那一抹青衫。
吃过卓哥哥的药,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啊!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温热的液体喷洒在采蘩的手上,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整辆马车已经翻转过来。
马匹脱缰而去。
尘土飞扬,云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沉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两边同时出现的黑衣人与追赶上来的土匪纠缠在一起。
刀光剑影里,视线开始模糊,好像混着红色的浑浊,额头好像有些温热地东西不停往下流。
“小姐,小姐!姑姑,姑姑!”
她可以听到采蘩的呼唤,只是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耳边的一切开始安静下来。
在马车飞驰而过土匪群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那张脸,黑色兜帽下的面孔。
黑,混沌的黑暗。
佛音禅寺不远处的树林里,尸横遍野。
结束打斗的黑衣人与蓝衣人相对而立,两相对峙之下,没有过多言语。
显然为数过多的黑衣甲士占了优势,在警惕对方的同时,带着躺在一旁的三个身影绝尘而去。
左相府汐霞阁。
西厢内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端出,伤口的撕裂声和一阵疼痛的闷哼交织。
一把带着血液的锋利匕首,被扔在一旁的托盘里,血液在白色的布上晕染开来。
雨,淅淅沥沥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
站在廊上的几抹背影,时而站立,时而端坐,时而徘徊,时而远眺,时而低思。
“爷爷,二叔上了一道军情折子,这是宫里的内监送来的信件。听传话公公说,三弟和一个叫孟世年的参将表现甚好,龙心大悦。”
青衫望着窗外,娓娓道来。
温述之皱着眉打开来看了,不喜反怒,“没出息,除了冲锋陷阵他就不会学着怎么智取吗?”
他爷爷明明在生气,温清苑却在眉间察觉到了自豪和欣慰。
祖孙两人,语气平淡,神色少有地温和。
“外公,哥哥?”
耳边是温润的声音,云卿勉强着重重的头,用手肘托着身子直起来,有些怀疑?
闻声,温述之和温清苑都转过头来。
“卿儿,是我们。”温清苑莞尔一笑,一如既往地笑意。
“外公。”云卿扑进温述之地怀里,语气满是委屈和难过。
温述之微怔,很快眼里开始温和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背,发丝被缠绕了一圈细布。
“这个梦好真,外公也是真的。”云卿撒娇地把头埋进温述之地怀里,低低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听到如此的话语,温清苑有些不自持,悄悄地退出来了。
看着雨帘,有些怅然。她以为这是梦,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温述之温和地笑着,“什么梦不梦,外公怎么会假?快让外公看看伤口怎么样?”
不是梦。
云卿仰着头,不自觉又胆胆怯怯试探地扯了扯温述之有些泛白的胡须。
温述之嘴角抽搐,额头皱成了川字,云卿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忽地小嘴一瘪,酝酿很久的眼泪便迫不及待地决堤。
伸着手一把环住了温述之的脖颈,眼泪像掉了线一般成串成串地落下。
正如帘外的雨声潺潺,沿着屋檐连绵不绝地流下,冬意阑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和温清墨并肩走在廊子上的人影一震。
温清墨寻着温清冠的视线,那站在雨中的青衫,不是他大哥又是谁?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伞,没见着大哥在雨中?”
温清冠皱眉大声喝令着一旁,跟在温清苑身边的小厮,一问之下才知他已在雨中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大哥,你做什么?这冬天的雨寒冷侵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有个好歹怎么办?”
哪管三七二十一,温清墨毫不犹疑地冲进了雨里,朝着温清苑大声呼喊。
温清冠一看,索性下了决心也冲了进去,便要和温清墨一起把他拖出来。
温清苑闭着眼,不为所动,充耳不闻。
转角,听说云卿醒过来的许氏正和端着药的婆子有说有笑。
雨声潺潺也可以听见她的笑意,尤其是说到云卿的时候。
穿堂外,一些小厮丫鬟议论纷纷地在廊上指指点点,正打算让婆子去制止。
许氏却听到婆子的惊呼,“夫人,雨中的那是三位公子。”
放眼瞧去,三个孩子正不知为何地站在雨里,许氏一怒让小厮赶紧过去打伞。
“快去告诉相爷。”许氏吩咐着,这三兄弟,脾性不一样却一个比一个的固执。
温清冠和温清墨一左一右地站在温清苑身边,小厮撑过伞来,一把推开了。
“啪――”
星如打着伞,许氏伸手用力地给了温清苑一耳光。
“你是老大,带着两个弟弟胡闹什么?卿儿还在里面躺着,你们是要让我和你们爷爷怎么办?啊?”许氏大声质问。
温清苑垂眸,雨水沿着他的发冠向下滑过脸庞:“婶娘,你不用管我,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顿了顿,“二弟,四弟,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快进去吧!”
少有的冷漠和落魄,青衫单薄,雨水已经完完全全浸透。
许氏一听,哪还有不知的。
上次卿儿被叶氏下毒也是如此,如今被下杀手,若不是跟着的暗卫,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温清苑这话,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来人,把二少爷和四少爷带下去。”许氏一声令下,几个小厮便强力地架着二人离开。
任由二人如何辩解、挣扎,有许氏的命令在,小厮们没有谁敢不听的。
“你要惩罚自己,我这个婶娘管不了你。我也无颜面对你泉下有知的母亲,那么,我也领受我该有的惩罚。”
温清苑浑身一震。
“没出息!都跟着胡闹。”温述之十分不悦地突然站在两人中间,高举着雨伞。
积起的雨水分明已经把三人的衣裳浸湿,许氏和温清苑都垂下了眸子。
“星如,扶夫人回去更衣。”许氏没有说话,在星如的搀扶下离开。
看着离去的背影,温清苑有些懊悔和自责,“爷爷,我――”
温述之冰冷着脸,“卿儿醒来喝过药,哭了一会儿,已经睡下了。回去换身衣服来书房。”
说完,目视着温清苑离开,温述之才撑着伞,长叹一声后也进了屋子。
两日的雨连绵不绝,曹家没有人过来过问,温家的人也像没有任何事一样。
更关道和附国一战,正值冬季附国后援供应不良,镇远将军远筹帷幄,梁军势如破竹。
开春将会班师回朝,收到消息的时候温清彦升了副将。
曹家那里,京兆府的人来了两拨。
“外公,头上这个什么时候可以拿掉?我脑子有没有被摔坏啊?是外公开的外挂救了卿儿对不对?外公,芍药怎样了?”
温述之端这药碗面对突如其来连环炮似地发问,竟然语塞。
想他当朝左相,除了当今皇帝和有个老东西,能让他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不要以为顾左右而言他便可以不喝药,外公可不是你的哥哥们,纵容你。”
温述之佯怒,伸着手点了点云卿的鼻翼。
“哦,这样就被拆穿了呢,外公都不配合我。”云卿撇撇嘴,捏着鼻子,厌恶地用手扇扇,端过药碗喝了。
自己的小伎俩在他外公面皮子底下,有时候真相耍猴戏似地。云卿小声嘀咕。
“你在家里好好养伤,外公要进宫一趟。不过,你现在可知道,外面人心险恶了吧?”
温述之忽而十分严肃地和云卿谈起这个话题。
正扒拉着坚果往自己嘴里的送的云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就是嘴上的动作也开始细嚼慢咽,“外公一直都知道卿儿要做什么,所以卿儿也可以化险为夷不是吗?”
温述之神色严峻,“这次你换了妆,竟然让暗卫们都混淆不清,白吃了那么些苦头。外公已经换走你身边原来的暗卫。”
要说起她外孙女的变脸技术,温述之还是有些惊诧的,暗卫送回来的时候自己都认不出来。
云卿点点头,嘴里的药味也淡了,“外公,我困了,想睡觉了。”
温述之轻蒽了一声,替她轻轻掖上被子后,转身出了汐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