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岂有此理。”
皇帝一听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地拍着金銮座,龙颜盛怒之下,大殿中的人都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息怒?让朕如何息怒。朕的旨意明摆在那儿竟然还有人动心思。”皇帝俯视着众人,没有人敢回话,他视线落在容澈头上。
“老十七,福嘉既是你的王妃。受了这般委屈你怎么无动于衷了?重情重义的雍亲王竟然这般不怜香惜玉?蒽?”
容澈低着头,凝视着走过无数次的地砖,此时却有些五味杂陈。
“此事是臣弟的错。臣弟曾经告诉过福嘉要时时感念皇兄的恩宠。没想到这丫头是个不开窍的,不仅险些被人利用毁了名声,还连累皇兄。臣弟会好好教导她的。”
一句被人利用,抛开所有问题针对的对象,皇帝和云卿。跳脱处圈子,隐晦指出事件的背后有人暗箱操作。
把责任推到那些始作俑者身上,既维护了皇帝的颜面,又洗清了云卿的罪责。这样一来皇上不仅不会责怪云卿,还会替她的委屈申白。
温明庭余光瞥向一边身着朝服的雍亲王,心里盘算着整个局,不得不佩服雍亲王的睿智。
他虽不晓得,是谁把曹定远夺云卿封地的事传到人尽皆知。可终究这次无妄之灾是这么神奇地化解。
自家老爷子那边有了交代,那么曹家……
“都平身吧。曹定远在哪里?”皇帝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喉咙,中气十足地朝下面道。
众人忐忑不安地起身,听着曹定远的名字,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后或向前,有心地留意着事态的发展。
曹定远忙不迭地出来请罪,额角豆大的汗珠子蹭蹭地往下淌。
皇帝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悦地俯视着他,就像要把他吃了似地就这么让他跪着,不答话。等早朝后,只留了他和温明庭、雍亲王才开骂。
总之就是梧县是云卿的封地,任何人不得染指。对于那些传言皇帝没有提,只是再三警告他,云卿是要嫁入皇家的。
临走前,温明庭暗自向皇帝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得五体投地。
“陛下看来,为什么县主那么好的孩子,却就是不受侍郎大人待见呢?美玉和顽石,曹大人素来总偏心顽石。”
元宝给皇帝整理奏章,见批了曹定远一顿之后皇帝分明龙心大悦。
皇帝怅然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家的事还这么难以料理,更别说大家了。对了元宝,把龙涎香点上。”
“还是陛下英明,换作旁人哪懂这个理儿。”元宝乐呵呵地亲自去焚香。
皇帝提笔要批,却是打趣地看着他,“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越发进益了。”
元宝连连告罪,收起拂子小心翼翼地研墨,低声道:“皇上,明儿十五才人们要入宫,您今儿可要去凤栖宫用膳?牵夷尚宫还在外侯着,等着回话呢。”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阅着奏章,元宝在一旁也只能敛声屏气地伺候着,并不敢多言。
直到夜色渐渐朦胧上宫里的灯,案上厚厚的一沓小山似地奏章才消失。
元宝斜眼瞥见外面进来传话的徒弟,知晓个大概又把话一丝不落地说给了皇上听。
“披香殿既然做了夜宵,你就传话去皇后那里,朕明日去她宫里。今天就歇在披香殿了。”皇上笑意盎然。
“摆驾披香殿。”
元宝拉着调子高声传话,斜睨见披香殿的尚宫,会心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顾贵妃又要恢复往日荣宠了。
今年的中秋秀女们要入宫,朝里多了一天的休沐,而往年的合宫夜宴也就免了。
温清冠一早就亲自来了吟岫居,要接云卿去温家团聚,曹家众人纵有异议也无人敢阻拦。
更衣梳妆罢才准备上马车,云卿就听到有人唤自己,以为又是温清冠和自己的恶作剧,头也不回地踩在条杌上。
“扶遥丫头,你竟然连老师都敢甩脸子了。有临字没有?画画呢?绿绮还有没有活着啊?”
采蘩搀扶着云卿上马车,忽听得这番话也忍不住去看谁人在说话,定睛四下一看,有些不可置信地呆滞了。
“主子,那个黑黢黢的老头子不会是梁令先生吧?”
“老师在北国爬雪山呢,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回来了,你看错了采蘩。”云卿无可奈何地随着她的目光瞧去。
那人黑乎乎地穿着短打,带着斗笠,腰间一只酒葫芦。此时正笑呵呵地朝她挤眉弄眼,一排大白牙露在外面。
一排南飞来的大雁成群结队从头上飞过……
“哈哈哈,老师你——”云卿忍不住地捧腹大笑,哭笑不得地扶着采蘩的手,下马车来走到梁令面前道:“你确定你是我的老师吗?”
云卿笑着伸手毫不客气地揪揪梁令的小胡子,看着黑成一坨碳的梁令,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温清冠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谈笑风生,掀开帷裳伸出头要一探究竟。才惊鸿一瞥,也忍不住朗朗笑出声来。
“梁令先生,您不会是去找如何更靠近太阳的方法了吧,怎么黑成这样,也怪了小妹没认出先生来呢。”
噗——云卿不得不得佩服温清冠的脑洞,抚掌感叹应和道:“对对对,难怪老师你要去爬雪山,原来是要找更接近太阳的地方。这样子的老师让那些迷妹们怎么想?”
面若冠玉,温文尔雅的风流才子这会儿是一点儿男神姿态都没有了,平白还以为哪个无赖呢。
云卿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遭受了什么,暗自咋舌。
梁令的面容几乎是抽搐得扭曲,师生重逢不应该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刷泪点氛围吗?他的好学生竟然这么——嘲笑他!
直到恍恍惚惚地坐在马车上要去温家蹭饭,梁令都神游天外,处在思考人生的冥想当中。
“主子,我怎么瞧着先生回来一脸不高兴呢?就是和太爷相爷说话也是不苟言笑。”采蘩在旁打着罗扇说。
云卿翻看着诗文,莞尔一笑随口问着这样有什么不妥的。
“往日里先生总是谈笑风生,这次一回来就板着个脸,这是何道理?估计先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采蘩双手一摊,那可是明摆着的事实。
“不可描述的事情,比如说?”云卿合上书,玩味儿地注视着她认真分析的模样,这脑洞也难免大了些。
“这奴婢哪儿知道,估计只有先生自个儿清楚,我才没兴趣知晓呢。”采蘩脸一偏,自己扇着扇子取凉。
云卿望着几上摆的插花,菊花开得甚好,索性把书一丢,让采蘩抱着绿绮跟来。
今天休沐,哥哥们都在家,难得回来一次她可不能糊涂过了。
一路拈花拂柳,追蝶戏水地往梁令的厢房走,采蘩在身后抱着绿绮追得气喘吁吁。云卿见了越发玩心上头。
采蘩只感叹自己的脚程追不上云卿。
哪想脚步还未停,迎面却和云卿撞个满怀,采蘩正自纳闷,抬头便见着她冲自己挤眉弄眼。
“主子,是没有画眉吗?”
云卿石化,下一秒背后就响起了温明庭似笑非笑的声音。谁晓得大家怎么都在她老师的院子,她只想转身走人。
正向采蘩使眼色让她先回去,温清冠已然走了过来笑着看采蘩的手里,又向众人道:“小妹是有备而来,怎的又要逃?”
话音落,温清冠笑逐颜开,宛若春阳地低头望着云卿道:“大伯和先生下棋,既然来了就过来抚琴助兴吧。”
云卿嘟囔着嘴,斜眼白了他一眼,却也只是换来他更悠然的笑意。
“四少爷的笑怎么还是这样妖娆,魅惑万物。”采蘩低头怨怼地嘀咕着,尽量不让眼睛去看,耳朵去听。
温清冠伸手给了云卿一个栗子,侧身笑若春风地接过绿绮,“我来吧。”
采蘩呆怔一会儿,轻哦了一声,将琴双手奉上。她还以为温清冠听见她说的话了呢,私心里觉得自己好羞耻。
“舅舅,老师。”云卿屈膝行着万福礼,温明庭微微含笑,略有皱眉地扫了一眼,让着起。
“听你四哥说,你带了绿绮来。抚一曲作兴让舅舅饱饱耳福。”
温清苑打着扇子坐在凉席上,眼神落在高几上的秋菊,神情淡淡地一眼也没有看云卿。转观温清墨,也是沉默寡言。
“别看我,我虽然不懂乐律但也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致,乐意洗耳恭听。”温清卓拉起直裰也入了座。
温清冠走过来,推着云卿的肩膀让她坐了上座,连琴都给她摆好了。
“赶紧的吧,梁令先生在这儿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可就丢先生的脸了。”
“我的学生自然是最好的,你们可别太夸她。夸赞太多性子就像我,容易膨胀。鸣不得,不然得一鸣惊人。”梁令棋行险招,话音未落就吃了温明庭一颗子。
“老师,等会儿丢了人你可得自己圆回来。”云卿小嘴嘟囔着,开始挑拨琴弦。
采蘩在一旁侯着,光亭子里的氛围她就觉得很开心,一点儿也不像在曹家,每天只能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自家主子都少有的像这么笑得开心,和四少爷斗嘴都这么欢喜。
“听说公爹和先生在对弈,几位叔叔也都在,儿媳便亲自做了些点心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