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庆王离去之后,苏宁儿懒得再去玑宸院那边凑热闹,听说苏凝香仍是哭闹得厉害,可这一切也不是她引起的,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领着霜儿回了棠华院里,挑了本新送来的话本围在火炉跟前,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院里来了新人,沁儿、霜儿便领着尹琇四下里熟悉里面的环境,告诉她一些院里的日常。
苏宁儿翻看了几页话本,一直索然无味,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想着今日庆王的举动,渐渐入了神。
其实对于海誓山盟,她心里早已没那么笃定,只是已经有了这门亲事,她就该好好的去对待。
这是她向来处世的态度,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一旦认定了她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马虎不得。
虽说这门亲事并非能像她希望的那样纯粹,可生在这样的门户里,生在这样的时代,有多少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呢。
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女平等思想还不可能达到她那个世界里的水平,女人终究还是处于很卑微的位置。
她现在能争取的其实与大多数女子差不多,仅是多了些敢于去选择和挑战世俗的勇气罢了。
入夜的时候,齐氏才从玑宸院那边回来,心事沉沉的来到苏宁儿的房间。
见她一脸疲态,苏宁儿委实心疼得紧,连忙将她搀扶到暖炉边坐下,又吩咐沁儿去烧些热茶过来。
齐氏慢吞吞的饮了口茶,将茶杯托在手中,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宁儿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的,也不敢作声,因为她实在没办法与齐氏一样再去将就着二房。
齐氏沉吟了片刻,慢慢将手里的茶杯递回到沁儿手上,哀怨着叹了声:
“哎,阿香那丫头这次虽说是做得过分了些,可也不该遭受这样的羞辱,她才十三岁呀,阿娘今日看着她那副病怏怏没了魂的模样,实在心疼,咱们苏家如今也就能指着这两房的人,你十三叔又弄得妻离子散的,往后苏家可如何是好啊?”
苏宁儿无奈的眯了眯眼,也在心底默默的叹息了声:她这母亲要说识大体,在这个苏府只怕是无人能及,偏不该那位父亲过世得太早。
如若齐氏还占着主母的位置,掌着整个家室,她有这些想法,苏宁儿定是要尽心竭力的帮衬着她,助她将苏家打理得红红火火。
可眼下的局面并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这妇人殚精竭虑的为整个苏家考虑,却还要遭受二房的算计和盘剥。
齐氏眉头紧锁着,眼中闪出的光泽定定的洒落在燃烧的炭火上,又开始呢喃道:“年节将至,你二叔便要回京了,他若知道了府上发生的这些事情,这个年恐怕是要过不安稳了。”
苏宁儿耐心的聆听着,忽然见她抬起头来,正视着自己,质问道:“宁儿,今日殿下过来可有与你交代些什么,阿娘听说庆王府的秦太妃如今对咱们府上有些成见,可是真的?”
苏宁儿微微的笑了笑,笑意中夹着些苦意:“殿下不过是担心宁儿,过来看看罢了,倒也没说什么,至于这桩亲事,阿娘你也不必太担心,好在纳征未过,咱们顺其自然就好,如若真的失了这桩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宁儿不嫁了,一辈子陪在阿娘身边。”
“胡说”,齐氏努了努嘴,对她这话显然有些不满:“你正是议亲的年纪,可不能有这样悲观的想法,阿娘总归是要老去的,哪能让你陪着我守在这孤零零的院子里。”
顿了顿,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渐渐露出些埋怨的神色来:“你那二婶也是,精明了一世,可自打有了庆王府这门亲事以来,整日变得疑神疑鬼的,做下这些糊涂事,硬生生将大好的局面搅和成了眼下的情景。”
苏宁儿对她这观点颇为认同,好好的当家主母非得要耍些幺蛾子出来,如今倒好,颜面尽失,连外人都已不将她放在眼里。
若说赵元白桀骜不驯对她无礼倒也罢了,那庆王好歹是皇室宗亲,最是顾及体面礼仪,上门来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做主人做到这个份上,她的确是没见过的。
齐氏又道:“倘若当初与元白那孩子早些定下亲事,也不至于弄出这些曲折,哪怕是浪家大郎呢,宁儿你也不会受这些委屈,都怪阿娘没能早作决断。”
苏宁儿见她开始自责起来,连忙宽慰道:“阿娘,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去计较,经历了这些事情,阿娘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些才是。”
齐氏嘴角扭动着弯出一抹莞尔的笑意:“阿娘都这把年纪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无非就是盼着宁儿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有个贴心的人为你撑腰做主,让咱们苏家不要败落下去,能够越来越兴旺,如此阿娘将来去见你阿耶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了。”
苏宁儿听着她这话又心酸又觉得可笑,自己一心想着将她从这座牢笼里救出去,殊不知自己做的决定实在荒诞的很。
齐氏早已将自己植根于这座府邸,即便偶尔有些动摇,那也不过是赌一时之气,实际上她心里哪里真正有过要离开的打算。
如果真的要细论这妇人究竟是无私伟大,还是愚昧蠢笨,苏宁儿也说不上来,古代女子的忠贞思想并非她能领悟得透的。
但今日从赵元白手里接过新宅的地契之后,她对于之前的一些想法更加笃定了些。
既然不能阻止齐氏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可身在这样的府邸中,定是要留好后路才好,免得哪日再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情,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而齐氏喋喋不休抱怨了许久,最后话题又绕了回来,说到了苏凝香的亲事上面来。
她审视着苏宁儿,犹豫了许久,才敢说道:“方才你二婶又央求了阿娘许久,只怕她是打定了想要凌风那孩子入府的主意,宁儿你看?”
话到嘴边,她又住了口,没敢继续往下说。
苏宁儿瞧着她意犹未尽,也猜出了她想说的话,苦笑道:“阿娘这是何意,莫非觉得宁儿有这本事让浪家哥哥心甘情愿的娶了阿妹?”
“阿娘倒不是这个意思”,齐氏也微微的笑了笑:“阿香弄成这般田地,总不能由着她整日哭闹下去,如今也是要赶紧想个法子将阿香的事情压下去,免得再为宁儿你的亲事添不必要的麻烦。”
“那阿娘准备如何与郎家哥哥说此事?”
齐氏迟疑了片刻,也有些犯难:“若是宁儿你不介意,要不就如你二婶所说,先让这两孩子成了亲?”
若是完全不介意,那自然是口是心非,毕竟苏宁儿曾经也有过与他凑合着度这一生的打算。
可自己终究是辜负了他,也不能自私着还要让他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
她还是坚持自己原来的想法,如果浪翟真心实意的愿意接纳苏凝香,她自然无话可说,却不能帮着周氏去欺骗浪翟。
所以当着齐氏的面,她也直言不讳的道:“阿娘,这件事情你也不要觉得宁儿多嘴,毕竟关乎着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况且还是在这样的际遇下,你可不能去做这糊涂事,即便真的有意要浪家哥哥入府来,那也得坦诚相待,先前庆王殿下的事情,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齐氏想了想,紧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倒也是,等着年节时,大郎过来,咱们再做商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