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今日在苏宁儿面前全然一点架势和姿态都摆不出来,因为她压根没想到自己谋划的一盘好局竟被苏凝香那死丫头搅和成了这个局面。
而且,最可气的是,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去乞求庆王让苏凝香入府做个孺人,哪怕是做滕妾,都被庆王直接给拒绝了,这该是何等丢人现眼之事。
这样的结局离自己预想的差了太远。
只怪自己一时不察,没将苏凝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管束得再严厉些。
眼下这小祖宗名节被毁,苏宁儿与庆王府的婚事更加飘渺不定,她心里惧怕到了极点,将整个家室管成了如此局面,苏景回来定是要对她严加指责的。
所以,她必须赶在苏景回来前将一切事情料理妥当。
周氏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生拉硬拽着苏宁儿,继续哭诉道:
“宁儿呀,婶婶如今也是瞧得斟酌,那庆王殿下果是人中龙凤,绝非凡品,也就婶婶屋子里那小孽畜看不通透,为自己寻恶心,庆王殿下风采卓然,这长安城里多少女子钦慕着殿下风姿,哪是谁人都能入得了他眼的,也就宁儿你才能让殿下高看一眼,这桩亲事只要宁儿你肯点头,庆王殿下定是不愿作废的。”
苏宁儿本不想再提起此事,可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妇人费尽心机的张罗这桩亲事,今日如若不遂了她的心愿,她定是不会甘心的。
齐氏这次倒是出乎意外的维护起了自己的女儿,紧皱着眉头,一点也未给周氏留情面:“六娘呀,这件事情你让宁儿如何再答应你呀,奴家早与你说过,宁儿既然接受了这门亲事,断然不会再有旁的心思,你非要胡乱猜测,惹得大家都不快。”
这般语重心长的说着,她又哀声叹了口气:“香儿那丫头更是不成体统,竟然在客堂之上欲行苟且之事,这让小郎得知,情何以堪呀,即便平日里他再容着你们母女,也不能容忍这种败坏家门之事呀。”
本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想着周氏方才入门来将一切罪行都交代得清楚,那番诚恳的态度,实在不忍心责备得太狠,到得此处,还是住了口。
周氏闻言,吓得立马又跪倒在地,痛斥自己道:“是,是,都是奴家教女无方,是奴家疑心病太重,没有真正的相信宁儿的忠诚,奴家该死啊,千不该万不该,生出了这些龌龊心思,奴家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如此痛斥了自己几句,她又开始要死要活的痛哭起来。
苏宁儿甚是无奈,想着方才煽到庆王脸上的那一巴掌,想到他方才的神情委屈得跟个三两岁的小孩童一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由着这妇人继续哭闹下去,那位二叔不在,自己与齐氏总归是大房的人,若是这妇人出了差池,到时候定是说不清楚的。
如今,也只能先稳住她,别让她哭死在自己跟前才好。
紧咬着牙关,她终是横下心来,同周氏说道:“说来说去,二婶不过就是要宁儿嫁入庆王府,宁儿可以答应二婶。”
周氏见她被自己的诚意打动,放软了态度,眼前忽的一亮,立刻抬起头来,一手捂着帕子,将信将疑的道:“宁儿说的可是心里话?”
“自然是心里话”,苏宁儿唇角微翘着,苦闷的笑了笑,话锋却又突然一转:“不过宁儿有三桩条件,只要婶婶答应了,宁儿愿意不计前嫌,乖乖的入那庆王府。”
周氏欣喜着擦去眼角的热泪,心头直发热:“别说是三桩,就算是一千桩一万桩,婶婶也答应宁儿。”
“婶婶还是不要答应得这般爽快”,苏宁儿意味深长的瞟了眼她,一脸的严肃。
周氏揪着帕子,干咬了下唇角,颤声道:“宁儿嫁入庆王府是为了苏家,也是为了婶婶解忧,宁儿有些请求,婶婶自然该满足你的。”
苏宁儿抿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我信婶婶。”
她立刻让庆春找来纸笔,铺在桌案上,语气严厉道:“空口无凭,待会还得劳烦婶婶签字画押才算是有个凭证。”
周氏露出一脸的讶异:“宁儿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难道婶婶的话你还不信得?婶婶虽不是书香门第子女,可也与你母亲一样,出自大门大户,不会出尔反尔的。”
苏宁儿阴森的眨了眨眼,缓缓坐到齐氏身边:“并非不信婶婶,只是凡事都有变数,宁儿这样做,也是为着两房的长久和睦考虑。”
周氏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将愠色挂在脸上,仍是强颜欢笑着道:“既然如此,宁儿你便说吧,婶婶依你就是。”
苏宁儿看了看齐氏,又审视了眼周氏,语气深沉的说道:“第一,宁儿知道婶婶一直希望二妹妹将来能留在府上,为她寻位入赘的夫君进来承继苏家家业,既是如此,宁儿不希望看到二妹妹再搅和庆王府的事情。”
周氏浅浅的吸了口气,怨愤的答道:“今日庆王将话说的那样决绝,你阿妹不要脸皮,奴家也是要脸的,这一点宁儿大可宽心,婶婶定不会让她再接近庆王殿下。”
苏宁儿欣慰的点了点头:“第二,宁儿也清楚婶婶想让我嫁入庆王府不过为的就是苏家的将来,宁儿身为苏家子女,即便是嫁了出去,也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自该多为苏家考虑。”
迟疑着凝视了眼齐氏,她又直截了当的说道:“但宁儿也希望婶婶今日做下承诺,他日我阿娘想要搬离苏府,婶婶不可以再行阻拦,定要为她置办田宅、家私、奴仆,让她老去无忧。”
周氏见她提起分家之事,不免犯起了嘀咕。
苏宁儿自是清楚这一点乃是她心头大忌,可如果不趁此时机将这件事情挑明,往后恐难再有机会。
“嫁出门的女,泼出去的水”,这话自古有之,等到自己真的出了嫁,想要再来计较齐氏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而且,她一个外嫁的女子,到了夫家,即便是心里真的想要将齐氏当做亲生母亲来供养,可这个时代的世俗并不如自己那个世界一样,如若夫家不允,她怕是连再见到齐氏的时间也不会常有。
齐氏也就她这样一个孤女可以依靠,她必须得为这妇人多做些计较。
见周氏犹豫不决,苏宁儿目光闪烁着望了过去,又缓缓笑道:“我阿娘为苏家操劳了半生,几万贯银钱的嫁妆也尽数填入了苏家的生意场上,莫非这点请求,婶婶也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