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白没再与苏宁儿提庆王的事情,注视着她一脸喜气,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他笑吟吟的说道:“等明日周娘子的灵柩安葬之后,我们便早些回府。”
苏宁儿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高兴,纳闷道:“夫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着要回府了?”
赵元白意味深长的凝了眼她,却故作神秘起来,不与她细说,只是俏皮着简言道:“当然得早些回府啦,难道夫人不想念我们的宁园?”
苏宁儿见他又开始没个正紧,没好气的瞥了眼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明日就要出殡,我去灵堂那边看看阿香和阿阙。”
赵元白一把将她拦住,重新坐回茶桌边上,肃声道:“今夜灵堂那边要做法事,你怀着身孕再过去多有不妥,你那阿妹呀,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你就别再为她操心了。”
苏宁儿本也只是玩笑话,并没有真的要过去,无非是不想看到他吊儿郎当罢了。
他既如此说,苏宁儿也不再强求,安安静静的坐下来,想了想才与他说道:“眼下京中形势已到了剑拔弩张之势,夫君和圣人都该谨慎些,我听说北衙一党耳目众多,切莫中了他人的奸计。”
赵元白面色一凛,本来和颜悦色的脸上立时变得阴沉下来:“夫人为何突然又提到此事?”
苏宁儿装得镇定的解释道:“今日温季清过来,我总觉得他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圣人登基已有一载,夫君却一直未得圣人钦点,温季清侍奉过几代君王,夫君与圣人的关系他自是了如指掌的,眼下被圣人器重的朝臣,或是无端失踪,或是外放,只怕温季清对夫君已早有防备了。”
“夫人的意思是觉得温季清已经知道圣人出宫与我密见的事情了?”
赵元白审视着她,一脸狐疑。
苏宁儿不能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庆王传递的消息,只好思忖着点头,不确定道:“恐怕是如此,不然你想想,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委派你去整肃江南的盐务。”
话到此处,苏宁儿忽的顿住,压在喉头里的话,没敢直接说出来。
可看着赵元白仍是狐疑的眼神,她又害怕这愣头青牵扯出庆王来,又赶紧道:“而且夫君下江南必会前往广州港,夫君该是知道那边形势比较复杂吧。”
“的确”,赵元白点了点头:“这几日我听人说京都涌进许多新罗婢、昆仑奴,好像都是从岭南五府过来的,朝廷早已掷下严令,不允许再贩卖良人,而且因为盐务闹出的波动也是以那边最严重。”
“所以夫君一定要慎重些才好。”
苏宁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生怕他向自己深究其间细节。
赵元白抬眼目视着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一双温润的眸子与她对视了许久,困惑着道:“没想到夫人整日待在府上,对于外头的事情知道的倒是挺透彻的。”
“女人天生就很敏感的,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刻意去了解,也能洞察到背后隐藏着的危机。”
苏宁儿一本正经的吹嘘了起来。
赵元白倒没有怀疑,反而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
沉吟了会,他又面向着苏宁儿,神情古怪的质问道:“庆王府那位怕是还等在偏厅里的吧?”
“是吗,阿霜?”
苏宁儿侧过头去瞥了眼霜儿。
霜儿反应比起往日都要迅速,立刻语气笃定的道:“庆王殿下已经离开府上了。”
“看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厚颜无耻。”
赵元白在桌上倒了杯水喝下后放心的对苏宁儿叮嘱道:“夫人,今晚府上嘈杂得紧,你就别出去了,让两个丫头服侍你早些歇息,等明日我陪着苏二娘和阿阙将灵柩送到陵墓后回来接你。”
苏宁儿轻应了声,便见他行色匆匆的朝外院赶去。
她这才松了口气。
虽是隐瞒了他,但毕竟是善意的谎言。
她可不想因为此事再和他争吵。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必须得主动出击,着手去寻找温季清与牙行勾连的铁证了。
周氏好端端的就病死在府里,惠儿、阿莱那两个丫头至今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
该如何着手,苏宁儿眼下也显得很茫然。
她不知道可以依靠谁来帮助自己调查此事,一不能告诉圣人,再又不可以引起北衙一党察觉,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可温季清和牙行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大,她实在猜测不到,就说驻扎在瓷窑那边的神策军营地,想要混进去,凭着她自己都是件很难的事情。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熙王殿下和庆王了。
这两人都不涉及朝堂之事,不容易引起温季清的察觉。
这样想着,她便将尹琇叫了进来。
“尹琇,你那日看到的人你能够确定就是参与劫掠新罗皇室的匪徒吗?”
她盯着尹琇,很认真的问道。
尹琇咬着牙关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敢确定,这些匪徒害得熙王殿下险些丢了性命,害得我新罗皇室的商队损失惨重,那人就算是化成灰奴婢也能认得出来。”
“好,尹琇,我交给你一件事情”,苏宁儿说道:“以后你不必每日跟在我身前伺候了,明日回府之后你挑几位宁园里得力的帮手,暗中去苏家瓷窑那边探视神策军营地里的动静。”
“奴婢领命”,尹琇毫不犹豫就直接应下了差事。
苏宁儿听她回答得这么干脆,面色不由得一紧。
但转念一想,她也能猜测到尹琇恐怕早就想尽快查处人牙一案的幕后势力。
熙王殿下待她如此有情有义,她也希望能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他查出真凶。
所以,苏宁儿对于尹琇的反应表现得很是淡定,深深叮嘱道:“尹琇,你们切记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切莫露出了行踪,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就是一个新罗商队了。”
尹琇自然明白此事的分量,不亚于一场权谋争斗那样危险,甚至还要恐怖。
她既不能害了新罗商队,也不能连累苏宁儿,语气坚定有力的答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谨记夫人的话,会格外小心的。”
迟疑了下,她又立刻补充道:“万一遇险,奴婢和姐妹们誓死也绝不会连累到夫人。”
苏宁儿相信她们的忠心,但她不希望尹琇和汐莲她们有任何闪失。
上前紧握住尹琇的手,苏宁儿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尹琇,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何闪失。”
尹琇凝望着她,默了许久,重重的揖了揖身,疾步走出了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