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周氏携着浪翟和奴仆出了厅堂,齐氏挽着苏宁儿,一起往棠华院那边过去。
庆春、霜儿手上各自提着盏照明的灯笼,一前一后不急不慢的紧跟着二人。
才入了棠华院的院门,齐氏像是想通了些什么,迫不及待的问道:“宁儿方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你二婶听的吧?”
“嘻嘻”,苏宁儿忍不住轻笑了声:“倒是让阿娘察觉了。”
一旁的沁儿也乐得合不拢嘴,没忍住插了句嘴:“奴婢见一娘一直强调着占理之类的话,本也以为一娘要与二大娘子一般铁面无私,后来看着二大娘子脸色好转,便察觉出了一娘话有深意,一娘不愧是得过圣人青睐的,聪慧着呢。”
“你这臭丫头”,齐氏没好气的瞥了眼她:“知道也不与奴家知应一声,险些害奴家要责骂宁儿的不是。”
“奴婢,奴婢......”
沁儿被吓得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再去辩解,苏宁儿赶忙接过话来,与她分辩道:“阿娘这样倒是对的,二婶这性子,若是察觉出我们母女的用心,反倒不会去赎十三叔了。”
“嗯,你那二婶呀,确实是油盐不进的主,一味的苦口相求,她定是不会去管你十三叔的事,却是宁儿的话”,齐氏抿着嘴苦味的笑了笑:“嗯,她呀还是要顾虑着你二叔的感受,你十三叔纵然有再多的不是,若因为一百贯银钱丢了性命,定会心寒。”
“阿娘说的是”,苏宁儿迟疑着道:“只是如此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十三叔没了家室,孤身来到这西都之中,却是有家不能回,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流浪在外,难免心灰意冷,还是要想个法子让他收心才是。”
“这件事情,你那二叔想来还是放在心上的,否则上次去净业寺他也不会拿了五十贯银钱让阿娘送与你十三叔,可见他心里有你十三叔的”,
回到厢房中,齐氏将她搀着一起坐到床边,又带着些抱怨的语气继续道:“可惜那段日子,你二叔被生意上的事情缠身,想来也惧怕因为十三的事情与你二婶起争执,但总归是血浓于水呀,你祖君与父亲生前一直放心不下十三,他又如何能看着你十三叔沦为贱籍,这样传出去他也没什么颜面。”
“也不知二叔何时才能回来”苏宁儿思索着道:“临走前他也默认了要接十三叔回来的。”
“先让你二婶接回来在府上住着吧,让人好生看着些才是,不过一月时间,就败了私蓄与府上百余贯银钱,断然是不能让他再出去闯祸了”,齐氏一脸忧虑的看了眼苏宁儿:
“就是方才宁儿与你二婶说的那些话,传入十三耳中,他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哈哈”,想着这几次见浪十三的情景,苏宁儿忍不住露出傻甜的笑意:“不过是被十三叔责骂几句,比起被人在那波斯邸中遭人凌辱,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齐氏听着这些话,颇为动容,心里暖暖的,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伸出那细长的手指,充满爱怜的在她发髻上轻轻揉抚着,齐氏愈发的欣慰,最后长吁了口气,缓缓感叹道:“宁儿真是长大了。”
看着她愁容已消,面上开始现出舒展的笑意,苏宁儿也由衷的觉得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只盼着接下来可以风平浪静,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母女二人正叙着话,庆春已拿了些点心过来,放到了桌上。
齐氏扶着她过去,坐到椅凳上,一脸慈容的吩咐道:“这个时辰阿娘本想着你不该再吃太多甜腻的东西,可又怕宁儿第一次去尚书府,觉得生分了些,还是让阿春备了些,你可要少吃些才好。”
“嘻嘻,宁儿知道了”,苏宁儿有些难为情的拾起块点心送入嘴中,虽有些犹豫,还是细嚼慢咽了下去。
今日在叶岚岚家中,却也没有像齐氏说得那般,觉着太过生分,就是遇上那些事情,没有太好的胃口。
眼下回到自家院里,也折腾了许久,早已饥肠辘辘,想着减肥的事情应该忌忌口,可齐氏每次让人准备的食物实在可口,哪能辜负。
哦,减肥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齐氏静静的看着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点心吃去了大半,想要责备却又心疼得紧,也只得忍了责备的心思,细声询问道:“宁儿今日去尚书府那边,叶家二娘待你想来是极为热忱的吧?”
“嗯,挺好的,二娘还赠了宁儿一对紫毫”,努着嘴想了想,她又说道:“二娘还替庆王传了些话过来,让宁儿代为转达给二叔的。”
“哦?是些什么话竟要劳烦叶家小娘子转达给你二叔?”
这其间缘由,苏宁儿自是不能与齐氏细说,唯有将叶岚岚说的那番话转述给她听:“如今北司一党总揽朝政,庆王暂时不希望二叔去与陶家争抢生意,只需与胡商做好交易。”
齐氏那对深邃的眼眸忽然沉沉的眨闪了下,随即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她却缓缓说道:“世道如此,这些事情你二叔哪会不明白呀,眼下你二叔想来已回了扬州,洛阳、河中府那边定也安排妥当,今年咱们苏家生产的丝绸只怕不是胡商能消耗得了的,还是得指着与朝廷的交易,待你嫁入了庆王府,其他的事情才能徐徐图之。”
苏宁儿仔细想着,今年各处邸店的生意都被陶家揽尽,剩下的位置都是些僻壤之地,失了这头的利益,如果再丢了专司织造,苏家确实是难以为继。
况且,也如齐氏所说,眼下苏家已将家私倾数投入到了明年的丝绸换战马的生意上来,苏景也已经在安排各处蚕桑事宜,消息一来一回,只怕早已没了回转的余地。
“这件事情,明日阿娘会与你二婶提一提,但今年这桩生意要鼎力促成才是”,齐氏郑重的说道:
“你二叔二婶将府上所有产业都押到了这次的生意上来,如果贸然撤回家资,损失不可估量,而且眼下战事将起,所需战马甚巨,咱们江南的丝绸正是紧俏之时,你二叔二婶怎会甘心丢了这桩买卖。”
“嗯。”
苏宁儿冷静的分析着,从眼下的境况来看,确实如此。
陶家做的生意并非在丝绸这块,想来是没有办法与苏家竞争的。
而且朝廷这次易马所需要的丝绸数量的确巨大,铜钱又无法与突厥人直接交易,黄金白银储备更是不足,只得靠着这类硬通货物去换取优质的战马。
所以思来想去,她也认为今年这桩生意还是要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