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偷偷的跑到门边,虚开一条细缝,果然看见赵元白的身影在院子里。
他双手贴在马背上,像是在收拾什么。
苏宁儿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要怀疑他,仅仅只是出于好奇,随后赶紧走入厢房里面,靠到那张简陋的床榻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紧张的心情。
这个时辰已然不早,可她也无心睡眠,呆呆的坐在枕边,始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盖了一层棉被。
她惊得赶紧掀开棉被,仔细打量了一遍全身上下,居然连鞋子都未脱去,这才安心了许多。
她踩着轻盈的步子,像做贼似的心翼翼的走出厢房,打开客堂的门时,却见赵元白正从外面归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他看上去有些疲累,可看到苏宁儿的身影,立马变得神采奕奕的,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手上,温柔的道:“这个坊里人烟稀少,大多都是商贾人家买来做库房的,我寻了好几处买了些胡麻饼来,味道倒也不比辅兴坊那边差,你快趁热尝尝。”
苏宁儿犹疑着接过那包裹着的胡麻饼,触到手心还有些发烫。
她记得第一次吃胡麻饼还是赵元白带前身品尝的,上次搬入新宅那边,齐氏就亲手为她做过这种饼子。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够细心的,内心不免泛起些感动,看着他发黑的眼圈,她忍不住关切道:“你一夜未睡吧?”
赵元白浅笑道:“听郢王昨夜刚回到府上就被北衙的人请进了宫,想来这次骚乱今日就会平息下来,阿宁你快些用完早饭,我送你回府,省得齐大娘子担心你的安危。”
苏宁儿应了声,拿着胡麻饼入了屋子,随意吃了几口,待得再出去时,赵元白已经在套马车。
苏宁儿看着他闷不做声,专注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好去打扰他,就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样的场面,突然间让她觉得有些温馨。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等着马蹄声靠近院子时,苏宁儿却瞧见邪月圣女领着几名侍从跃马下来。
苏宁儿顿时一惊,只听赵元白温声解释道:“你昨夜在此逗留了一夜,温季清定是会寻你问话的,好在此处是波斯商队的库房,我让圣女送你回去,也正好消了北衙一党的顾虑。”
苏宁儿心里不由得一酸,有种不出的滋味压在胸口,让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家伙考虑的倒是细心周到,与他在此呆了一个晚上,若是由他送自己回去,定然是要惹来些闲言碎语的。
邪月圣女面视着她,也微微的笑了笑:“一娘放心,我们波斯商队在长安城经营这许多年,北衙的人不敢轻易为难我们,我定会将你安然送回府上的。”
苏宁儿沉默着点零头。
赵元白像是有些什么话还要与她叮嘱,见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道:“阿宁,若是温季清问你,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从未替圣人送过什么密旨,不但如此,你还要认定是被郑相挟持出宫的。”
“被郑相挟持出宫?”,苏宁儿脸上一阵愕然:“老国公拼死将我送出宫来,我怎么可以再去攀诬他老人家呢?”
“我知道,我知道”,赵元白苦口婆心的解释道:“老国公死得冤枉,我也知道圣人待你不薄,可这个时候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除温季清对你的猜忌。”
顿了顿,他白皙的额头上忽的现出几道细纹来,满是焦虑的道:“难道圣饶诏书你都忘了吗,那两个字不但是要警示郢王,也是在告诫你呀,只有彻底的消除了温季清的顾虑,接下来我们才有扳回败局的可能。”
邪月圣女也在一旁宽慰道:“这也只是三郎的权宜之计,既然郢王已经入了宫,温季清也不会再为难一娘你的。”
赵元白迟疑着点零头,又对邪月圣女嘱咐道:“圣女,阿宁的安危我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三郎,你也快些回府吧。”
邪月圣女笑意盈盈的搀扶着苏宁儿,二人一起蹬上马车,苏宁儿掀开帘子不经意的瞟了眼赵元白,那道笔直修长的身影,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伟岸挺拔了不少。
就这样看着那张宸宁之貌渐渐变得模糊,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的心也随之变得空落落的,脑子里陷入一片空白。
车轴滚动着,车身在这坑坑洼洼的泥道上摇摇晃晃,苏宁儿坐在里面,整颗心也被晃得七上八下的。
邪月圣女见她闷闷不乐的,情绪甚是低沉,大抵也能猜到些她现在心里所担心的事情。
坐到苏宁儿身旁,她轻轻握住苏宁儿,细声宽慰道:“我听昨日庆王府府门一直紧闭着,神策军并没有去过王府,有人是庆王府勾结卫国公谋逆,这谣言不攻自破,一娘不必太过担心,只要郢王殿下不猜忌庆王,那庆王殿下就不会有危险。”
邪月圣女这番话,倒是让苏宁儿想起了昨日秦太妃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是刻薄了些,可也幸亏是没入庆王府。
如果真的进了庆王府,那接下来的情形恐怕就真的很严峻了。
但秦太妃对自己的态度也让她看清了许多事实:她与庆王终究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况且在宫变前,圣人也察觉到卫国公是想连自己与温季清一道除去。
如果剿除温党仅是圣人与朝臣的意图,那么想要趁机除掉自己又是谁的安排呢?
真是细思极恐。
外人觉得庆王没有什么势力,就连温季清污蔑庆王谋逆,郢王一点猜忌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觉得是北衙一党的诡计。
可这一切瞒得过郢王,瞒得过赵元白,瞒得过所有朝臣,苏宁儿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他背后藏着的势力意图恐怕并不简单。
而自己一直遭到庆王府的排斥,来去,最大的原因想来还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她脑子里越来越清醒,想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忽然间想起叶幽佟曾经与庆王过的话。
朝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定然是离不开叶幽佟与温季清的谋划的。
她隐隐的察觉到此次诛杀北衙一党,叶幽佟也参与了其郑
因为关于定安侯府的那个秘密,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庆王待她并不像是虚情假意,他不太可能阳奉阴违的,明里讨好自己,背地里却要来谋害自己。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叶幽佟授意卫国公要连同自己一起除掉。
至于圣人卫国公此次计划泄露是因为被人出卖,这件事情苏宁儿却不知道与叶幽佟是否有关联。
按理来,叶幽佟也想着清除温党的力量,他没来由出卖卫国公,导致温党的势力更盛。
里面的疑团实在太多,要让她一个女儿家来计较这些事情,实在是难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