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抿了抿唇:“本是说入冬后纳征的,崔家出了这些祸事,庆王与四郎又交情深厚,这月也是闭门不出,月前便遣人来说明了缘由,搁置许久,诸事议定已入寒冬,只怕大聘之日要等到来年开春了。”
“倒也不用着急”,李婉婉笑着宽慰道:“以前是一娘自己未想通,可庆王还是如此耐心虔诚的待你,足见他是十分念着你的,过了年关,天气回暖,纳征迎娶索性一起也不错。”
苏宁儿对于此事倒也没有什么异议,虽说如今心里装着这么个人,有时还会情不自禁的念着他,但总归已有了婚约,庆王不至于好端端的就插翅逃了去。
更何况,庆王乃皇亲国戚,成亲之事自然会复杂,多讲究些。
反正早晚是要做夫妇的,迟一日早一日的也不打紧。
只要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厮守。
这般想着,又听李婉婉说道:“听说你家十三叔还有那浪家大郎也被接来了府上?”
“嗯,我这十三叔在外浪迹多年,眼下初来乍到,在长安城中也没个倚靠,我阿娘与婶婶见他可怜,便将叔侄二人收留到了府上”,苏宁儿苦笑着答道。
“你浪家十三叔沾亲带故的,倒也罢了,可这浪家大郎总归是个外男,住在府上还是不太合适,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的。”
苏宁儿却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这浪翟本就有着这层顾虑,其间也曾说过几次要搬出苏府另谋出路,可他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寻到什么出路。
被齐氏与周氏说了几次,也没再提起此事。
她本就觉得负了浪翟,眼下自然不希望有人再去嚼他的舌根,所以也很坦然的道:
“浪家大郎算起来也与我们苏家沾着亲,住在外院的厢房里倒也不打紧,我那二婶近来在谋划着准备让他去西市那边的铺子里帮衬着做些事情,等到定下来他就搬出了苏府。”
“你呀就是心宽”,李婉婉定定的打量了眼她:“好在庆王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否则知道此间情形定是要责骂你府上长辈的。”
“哎,浪家大郎也是个命运凄苦之人,在浪家受尽了委屈,出来跟着我那十三叔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前些日子又让十三叔败光了家私,说起来还是我们苏家欠他的。”
“一娘,你可不能这样想”,李婉婉露出些惊惧的神情:
“前几日永阳坊那边就出了件与一娘府上类似的事情,据说也是从荆南那边来投奔的亲戚,还是表兄妹关系,那家小娘子本与长安城外的一户庄上人家订了亲,大聘都过了,硬生生的被她这表哥给拐跑了,不知私奔到了何处,都惊动了官府,如今海捕文书贴了遍地,正四处捉拿她们呢。”
“啊,竟有此事?”
苏宁儿一脸惊愕,这实在也太疯狂了些。
好在自己早已过了一时脑热就能做出些冲动事情来的年纪。
私奔,呵,那得要鼓足多大的勇气。
她宁愿明媒正娶的嫁给一位普通人家,也断然不会去想着与人私奔,这其间的风险实在难以估量。
而浪翟这人,她也是十分放心的。
周氏、齐氏何等精明,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本分人家,哪敢放他住进府里来。
并且,为了断了浪十三出去寻乐的所有念头,她们不仅是将浪翟扣在府上,还派了人日夜盯着,内院的女眷想要与他们见上一面都会引起不小的风吹草动。
她完全不需要去计较这些。
李婉婉想了想,也很放心的道:“这件事情倒是不足为虑,你那二婶精得跟个猴子似的,哪容得浪家大郎乱来,只怕还未生出这般念头,就被周六娘打折了腿。”
“哈哈”,苏宁儿掩着嘴笑了笑:“婉娘多虑了,浪家大郎才不是有这等心机的人。”
“那倒是,谅他也没这个胆”,李婉婉回道:“庆王何其尊贵,堂堂皇亲国戚,他要是敢拐跑了一娘,恐怕是躲到天涯海角都没个安生日子。”
“好啦,好啦,婉娘,你怕是闷在屋子里太久了,今日怎生寻起了浪家大郎的刺头”,苏宁儿轻微的斥责道:“他大多时候也跟个姑娘家似的,婉娘要是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只怕要让他羞红了脸。”
“嘻,呵呵”,李婉婉轻笑着。
笑着,笑着,面上却忽然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苏宁儿也觉察到了这微妙的变化。
按理来说,她得了崔弘的表白,该是高兴的才对,还要苦着一张脸,不知她又藏了什么心事,忍不住问道:“婉娘,你、你怎么了?”
李婉婉埋着头,低沉的叹了口气:“我那十二姐姐,一娘是知道的吧?”
说着,她抬起头来,悻悻的瞟了眼苏宁儿:“前几日,父亲为她议了门亲事,未来的郎子正是赵三郎堂叔家的长子,也是今年春闱新进的进士,在殿试中还入了三甲。”
她贸然间就提起赵三郎,苏宁儿的心不由得一凛,缓缓道:“对于贵府来说,也算是双喜临门的事情啦。”
“什么双喜临门”,李婉婉努着嘴,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渐渐褪去了颜色:“李瑟瑟这小醋女和那陶芸淑简直是一丘之貉,如今得了势,我与文轩哥哥的亲事总归还没有提到明面上来,她竟日日来嘲讽我,那得意的姿态甚是可恶。”
“不过是个新中的科举,怎比得过荫封的县公,婉娘不比与她去计较。”
“哼,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不过是个没名分的、庶出的贱婢,我四姨娘好歹还是服侍母亲多年的亲侍,劲升哥哥也没她这般不识实务,待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小醋女倒是总想着在我面前显摆,压我一个堂堂正室嫡女一头”,
李婉婉越说越来气:“而且那赵三郎也真是个狠角色,上次咱们还在嘲讽他不务正业,买下西市旁几十亩污池,一娘可知那田舍郎又做了些什么?”
苏宁儿诧异着道:“他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吗?”
“才不是呢”,李婉婉闷闷的撇了撇嘴:“你那位赵三郎的确是让咱们给小觑了他,他还真是适合混迹生意场上的厉害人物呢。”
苏宁儿不满的瞪了瞪眼:“婉娘可别胡说,他与我已经没什么干系了。”
“是是是,但他真的做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李婉婉瞧了眼她,自顾自的说道:
“这臭獠子竟然将那二十余亩污秽池子都给填平了,如今在那里建了四五十余间屋舍,马上就要竣工了,这两月里,人来人往的纷纷前往那处,热闹程度怕是连东、西二市都不及,许多的商贾人家已经放弃了陶家囤积的铺子,开始哄抢赵家新建的房宅,而且赵三郎还说要将那里打造成全长安城最繁华的商区。”
苏宁儿顿时哑然,没想到这愣头青也不是全然没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