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寰离开后,会议厅只剩下高齐一个人。
厅内正中央,华国国旗鲜艳灿烂,它的正对面摆放着的镜子突然移动,缓缓打开后,男人迈着长腿从镜子里的隔间疾步走出,最后在高军长的身侧,恭恭敬敬站定。
“爸,关于擅自攻打监狱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高齐脸上的淡然消失,随之而来的盛怒,令高遥远垂眸。
“我让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亲耳听见,别人眼中对于你口中所谓的误会,是什么看法。现在你还告诉我,私自带军区的人手武器,找上南京监狱挑衅,甚至不顾人命伤亡,炮轰监狱,是误会?!”
“爸!这件事上,是白起他先挑衅!”
话音未落,高齐冷冷瞥了高遥远一眼,他心中凛然,恨意几乎要冲破面色的恭敬。
“战寰和白起关系神秘,我抵达监狱时,战寰就已经是白起的座上宾,他们相互维护也有可能!”高遥远咬牙冷声辩解道:“更何况战寰还是战家人,他说的话,不可信!”
啪……
巴掌声极响亮。
高军长怒火丛生,训道:“生命至高无上,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高遥远低着头,满是不服气,‘南京高家’这四个字背后,堆叠起来的尸骨数不胜数,何必装仁慈清高。
“那些人都是死刑犯,他们一个个手上都染了人命,根本不无辜!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上一巴掌盖在脸上的疼还未缓过来,高遥远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高高齐,语气甚至带了些委屈:“爸!”
“他们犯下的罪过,自然有法律判决和制裁!高遥远,你算老几?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天边的炙热的日头,不知何时已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乌云漫天成群,冷风骤起,枯黄的梧桐叶离开生长的枝丫,在半空中成群结伴地打着旋儿,往远方飞。
高齐将高遥远的不服气看在眼里,视线一转,透过落地窗扫向在冷风中抱胸跳脚的白起。
高齐顿了半晌后,冷声警告:“高遥远,不要再让我提醒你,当年你干了什么,白起才会成为死刑犯。”
高遥远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默默地攥紧了拳头,黯淡的目光在高军长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嫉恨厌恶。
呵,现在来替那个姓白的打抱不平,想当好父亲,不觉得太晚了吗?
良久后,手蓦然松开,高遥远再次看向高军长的时候,已然面色平淡。
“爸,我明白了。”
高齐揉着打疼了的手掌心,看了眼高遥远,他的长子,也是他一手教导长大的高家继承者。
高齐的语气不由得更生硬了几分,语带威胁道:“作为高家的继承人,下次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说出一句罔顾生命人权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南京军区!”
……
冷风骤起的花园里,白起站得累了,伸个懒腰,干脆往地上一蹲,随手抓了只小螳螂,边逗林护玩,边找话题跟他觉得心情就快要抑郁的越越闲聊。
“你说咱们找到谈书润之后,要去哪儿浪?”
白起扶了把眼镜,凤眸微转,打趣调笑道:“咱们可是说好了啊,你们把我监狱老大的位置给弄没了,接下来你们得为我负责!可千万别想着丢了我,和谈书润浪漫二人世界哦!”
二人世界?
和谈书润?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谈书润身上的血腥气,就连手上,亦全部是干涸暗红的粘稠血液。
越越低眸沉默,他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既担心她的伤势,又讶异她竟然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枪。
为什么?
就因为她说的所谓要‘还’他?
他不由得想,如果那时候与他同时面对枪口的还有战寰,她会如何选择?
报恩,还是守护?
……
白起见越越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想着再接再厉,聊些其他的,谁知正欲开口,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立刻警觉,转过身后却见到了个不想见的人,顿时不耐烦。
……
他们四人逃出监狱地宫时,正好遇上带着士兵赶到的战寰。
他还以为来的是帮手,谁知战寰这厮竟然用谈书润的命威胁他们束手就擒。
偏偏谈书润的伤势严重,那时候,还真的是只有战寰手里的医护设备能够救她。
思及此,白起没好气道:“你来干嘛?谈书润呢?”
战寰将谈书润带走后,至今,他们都不知道谈书润人在哪儿,伤势又如何了。
话音未落,便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更是直接给他们扣上了手铐。
战寰将喋喋不休的白起忽略,看向越越,目光幽然,冷声宣布道,“鉴于你们的所作所为,之后军区的工作人员会将你们安排到军区禁闭室。”
越越丝毫不关心战寰说这话背后的意思——是要将他软禁在军区之内,他淡淡地看了战寰一眼,冷漠爬上眼角,喉结耸.动,厉声质问战寰:“她在哪里?”
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战寰挑眉,高高在上的视线,打量眼前面色不虞的越越,眸底氤氲着一场未知的风暴。
他肃声,漠然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同样凛冽的视线交汇,电光火石间,烽烟四起。
白起噌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是要干起来了耶?
白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兴奋,暗搓搓地期待着,以为能撞见一场世纪性互殴的场面,谁知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前进,反而偏离了原先既定的轨道太多。
……
眼看着已在暴怒边缘的越越,竟是诡异地先收敛了敌意。
见此,战寰冷哼,嗤笑道:“在她养伤期间,我会负责她的伤势,至于其他,她说,她不想见你。”
“怎么可能啊!谈书润不想见谁都可能,怎么会不想见到越越,她刚替越越挡了子弹!你是不是瞎?”
白起想到些什么,呛声:“战寰,你是不是撒谎啊?!”
战寰没有回答,白起更多的话没人接招,如鲠在喉,气得脸红脖子粗,哼哼地转过身,默默扎小人了。
话聊至此,战寰佯装不经意,更加确定,白起和高齐的血缘关系。
南京军区和南京监狱是否相互勾结,进行人体试验?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原先便有所怀疑,奈何一直苦于找不到高齐的蛛丝马迹,然而此时看来,白起既然作为高齐的儿子,他又出现在南京监狱里,掌控着部分的话语权。
或许白起的存在,便是南京城内,军区基地和监狱有关系的最大证据。
至于高齐竟然将白起囚禁起来的决定,怕只是烟雾弹。
战寰敛眸,收回视线,抬手吩咐士兵将人带下去。
“卧槽!战寰你这是什么意思?软禁我们啊!”白起从踏进南京军区开始,便尽量减少了他的存在感,甚至希望能够成为透明人,让所有人都忽视他的存在。
然而战寰的这一决定,戳中了他心底不愿回想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之中,他的尊严和耐心被人践踏在地,狠狠地碾碎,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未结痂。
白起怒了:“前面冠冕堂皇说那么多,不就是想关死我们?战寰,在北城你的确是牛逼哄哄,但是现在这地方是南京,是南京的地盘,你够格吗你?!”
白起不屑,奈何战寰看着他的眼神更加不屑,甚至还略带鄙夷。
“高军长亲自下达的命令,你觉得够格吗?”
白起的脸色煞白,战寰冷笑着正欲再教教白起做人,却被身后传来的男声截胡。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待看清楚来人是谁时,神色各异。
白起登时更加愤怒,越越皱眉,……
而看到那个双手插兜缓步走来的男人时,距离最近的战寰,突然有些围观八卦的兴奋感!
……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战寰暗躇。
当年‘桃色事件’——也就是他和高遥远因为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的传闻,让他知道了高遥远这号人。
北城的豪族权贵子弟们,向来眼高于顶,然而对高遥远——雄踞一方的高家唯一继承人,除了风流外,其他评价都不低,算得上是可以笼络的一号人物。
后来的接触中,除了高遥远觊觎战檬令他不快外,其他地方确如风评那般,然而在南京城监狱,他遇见的高遥远,却变得易怒易冲动,有勇无谋。
那时候他还纳闷,几年不见,昔日风流倜傥的高家太子爷突然摇身一变,竟成了混不吝的毛头小子。
现在看来,白起的身份对高遥远的影响还是出乎意料的深刻……
“白起,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有资格。”
高遥远却是人未到声先到,淡漠的声线如同暗箭,随着寒风直戳进白起的心脏。
战寰眯眼,冷眼旁观,现如今这俩人再次怼上,接下来的场面一定相当有趣。
白起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他默念着谈书润还得在军区里接受治疗,咬紧了牙关将脾气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而后不发一言,瞪着高遥远。
高遥远很满意白起的沉默反应,这在他看来,就是白起甘愿服输。
“白起,你要不满意这个决定的话,大可以去找军长求情,说不定军长看在你如今这么落魄,会法外开恩,可怜你!赏你在军区里,扫个地板捡个垃圾……”
白起愤愤然磨牙,他本打算息事宁人,然而高遥远欺人太甚,激得白起瞬间挑起了怒火。
白起撸袖子正欲动手,却被越越摁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