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采莲敏感地察觉到了二皇子对齐云姝竟然有丝丝牵挂之意,心神惊惧,连忙用一个话题引走了二皇子的神思。
两人很快便有说有笑各自上了马车。
将柳三元送回至味酱料坊,服过药的他便醒了。
听说了二皇子请客之事,他哦了一声,神色间隐隐露出一丝释然。
齐云姝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以为柳三元会因为自己病得不是时候而懊悔,或者遗憾,但他没有,反而好像并不愿意参加的模样。
不过两人私交不深,不好多说,问过他的身体状况,听说他好多了,她才放心离开。
夜里暮春的风带着几分凉爽吹进玉清院,齐云姝给栽种的葡萄藤浇过水之后,便找了一张躺椅歇着就着烛灯看书。
只是平日里好看的地理志,今儿个看起来却是有些索然无味,时不时地便看一眼屋角的更漏。
“什么时辰了?”
“戌时初刻了!”
“现在呢?”
“少奶奶,戌时二刻!”喜鹊有些奇怪,今儿个这位主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时时都关心着时辰?
只有柳嬷嬷知道自家少奶奶这哪里是在操心时辰的事,怕不是在牵挂着被二皇子半路截走的少爷罢了。
她嘴角藏了笑窝在齐云姝脚边的圆凳上做着针线活,时不时地宽慰她几句:“少奶奶别急,戌时末刻就得宵禁了,贵人总得让少爷回来!”
齐云姝的心事被柳嬷嬷说穿,脸微微一红,她低头嘟囔着:“我哪里操心他了,只是想着他今日考完,祖父那边早就传话来等着他去回话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响起问好声。
柳嬷嬷腾地站起来扶起齐云姝:“少奶奶,这是少爷回来了!”
齐云姝的脸上以看得见的速度映出笑颜来,随着柳嬷嬷迎上去。
赵景闪身入屋,身上是清清爽爽的胰子味道。
齐云姝惊讶:“今日没喝酒?”
“喝了少许,只是娘子不喜这酒味,在福寿院书房里让博闻拿衣衫换过了!”
齐云姝眨眨眼睛:“你倒是孝顺一回来就知道去哄老太爷开心!”
赵景挥手,柳嬷嬷秒懂,立刻拉着看不懂行情的喜鹊和青枝出了门留下俩主子在灯下夜话。
“娘子等急了吧!”赵景看着齐云姝手边放的书,他记得很早之前就看到那儿了,今天还看在那,怕是没看进去!
齐云姝低头红着耳朵摇着:“没,不急!”
赵景最是了解她,见状也不多说,揽着她的腰小声解释:“从全聚得出来让赵禹送了大哥回至味酱料坊,顺便把二皇子送我的丫环给了三元!”
听话听音,齐云姝柳眉微挑,二皇子居然给他们送丫环了!
“一人一个?”
赵景点头:“今日去的人手一个,赵晦的还领回来了!”
齐云姝心里微甜故意道:“人家都晓得往回带,就你缺心眼往外送,也不怕惹恼了二皇子!”
“三元病着了,此时正是需要有人伺候的时候,赵晦还未成亲,我已经有娘子了,任是谁人也及不上娘子半分好,我岂会看得上?”
这嘴儿甜的,齐云姝气咻咻地忍不住想要看看他的嘴是不是抹了蜜。
夫妻俩打闹一番,让齐云姝放心的是今日赵景没有趁着那股把她哄开心的劲儿缠着她,让她一下子释然了。
她不用再犹豫迟疑了!
却不知道在她睡过去之后,赵景抬手抚在了她的小复上,希望那一夜在这里有留下印迹!
三月二十日,会试榜单放出来,赵景拦住了想要出去看榜单的柳嬷嬷,让她只管在家里等着。
齐云姝早早收拾好,与赵景携手坐在堂屋里等候前方榜单,心头“扑通扑通”跳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半个时辰后,府里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齐云姝下意识紧张起来,扯紧了赵景的衣袖。吓得赵景连忙安慰她:“娘子别急,该来的都会来!”
赵景表现得很淡定,齐云姝却一直很紧张,她知道她这是太看重名利,太注重得失了,可没办法,赵景是否中进士对她和赵景来说很重要!
她搓了搓手心,柳嬷嬷已经飞奔进来,张着嘴大喊着:“来了,来了,贡院的人进府里了,咱们家大少爷肯定在榜!”
齐云姝却不敢轻易松懈,因为这府里科考的人可不止赵景一人,隔壁院的赵晦也有考,万一赵景时运不济,中榜的是赵晦呢?
不到最后一刻,她始终绷着丝毫不敢放松神经,但右手却在袖子里紧紧地捏了捏某样东西,暗自给赵景鼓劲儿。
锣鼓声越来越近,齐云姝越过大开的房门,就只等那锣鼓声传过来,可在院子那头响了好久,却硬是迟迟都不过来!
齐云姝心下一紧,顿时就抑郁了,遭了这波中进士的估计是赵晦,跟赵景无关!
她悄悄抬头偷瞄赵景,却见他端着茶盏品得正带劲儿,不好落他脸面,她掩住失落埋头假装喝茶。
一盏茶很快喝得见了底,此时院门打开,博闻出现在院子里,他看了一眼没精打采的诸人,喜气洋洋地朝着堂屋里扯着嗓子大喊:“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
齐云姝腾地站起,心中好似坐了过山车一般,手指瞬间就捏紧了,赵景朝她安抚一笑,站起身来迎出去。
“京城人氏柳条巷赵景己亥年科举会试头名会元!”贡院前来唱报的是个十来岁的清俊小生,穿着一身青布儒服,身上扎着大红花,拖着长长的口音大声叫着。
这话一出,头一个受不了的便是柳嬷嬷,她喜极而泣突然朝着西边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做揖,嘴里念念有词:
“天啦,天啦,老天总算开眼了,少爷头名,少爷头名!夫人,你可以瞑目了!”
齐云姝心头的巨石落地,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高兴。
其中最为镇定的便是赵景本人,他投给齐云姝一个深情的眼眸之后,上前接过榜书,谢过送榜人,刚要摸衣袖,齐云姝便从袖中推了一块大元宝过来。
送榜人一掂到手,顿时笑得更开了,啧啧,五两银子诶!果然底蕴深厚的赵府,实在是大方,他张着嘴说了一大车吉祥话才离去。
博闻在旁边看着夫妻俩行事有礼有节,不由得暗自点头。
他之所以跟着送榜人过来看,便是受了老太爷的命令来看大少爷待人接物等各方面行事的。
“老太爷晓得了这个喜报,很是高兴,嘱咐大少爷戒骄戒躁,多多看书做文章,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老太爷还说当今圣上最喜问及黎民百姓民生问题,大少爷可要多多往这方面使力才是!”
赵景起身谢过博闻,还与他一块儿去了福寿院,实实在在地给赵老太爷鞠了一躬谢过他的栽培。
赵老太爷捋着花白的胡须夸他是个有心的。
“你也别谢我,要谢便让你媳妇等到月份稳了,给我老头子做顿上次的菜便可!”美食永远都是所有人共同的治愈。
赵景应了,说到时候会帮着娘子一块儿做。
老太爷点点头又道:“你需记着不管你殿试成绩如何,你都是我赵家的一员。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因你吃了些苦头,这二十年来在礼部又过得太过安逸,如今便再无冲劲。
可你毕竟也唤他一声父亲,平日里不要闹得太难看才是……”
在赵景聆听赵老太爷的教诲时,齐云姝已经向喜鹊打探起她所熟悉的其他人的名次。
“禹少爷听少爷的吩咐都打探好了,舅少爷一十八名,柳公子第八名,还有几个少爷以前的同窗朋友们,有五十多名的,还有一百多名的!”
喜鹊说着突然躬身冲到齐云姝耳边小声道:“隔壁院子那一位三少爷刚刚不是锣敲得倍儿响吗,他其实只挂了个榜尾,差一点儿就要落第了!害得禹少爷从头看到尾,看得好不焦急!”
喜鹊捂着嘴笑,齐云姝想到赵晦那年轻而阴险的样子,真心希望他考不上才好了。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罢了,她倒也不会真的那么恶劣的去诅咒别人。
况且听到自己关心的人都榜上有名,齐云姝高兴都来不及,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让柳嬷嬷准备好礼物送过去表示祝贺!
柳嬷嬷与他们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他们感情也很深厚,知道他们考中进士,也很为他们高兴,忙不迭地出去准备!
这边刚备好,那边就有张大娘子领着人进来送礼!
齐云姝看着长长的礼单和堆在院子外面的几担礼物,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从容不迫地应对着。
等到送了客走,张大娘子瞧瞧四周无人,悄悄地告诉齐云姝,其实送礼的人还有好些,不过全被领到松涛院去了。
这几个人还是她在门口碰上,大夫人这才让她领着过来做表面工作的。
“咱们这夫人,别的没啥,唯独见不得好东西,少奶奶担当则个!”张大娘子这话说的有些僭越了,不过齐云姝大概听得出来,她应该是对秦玉茹有些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