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丫鬟知道容悦元宵节要去观灯没有不好玩的都上赶着献殷勤。
和萱管着箱笼衣裳此刻端了一碗银耳燕窝过来问容悦是否打发人叫缀锦阁的师傅来做一身新衣裳。
容悦轻轻摇头只怕穿着过于艳丽显得对卢氏不恭只道:“记得去年做了件柔绿织金彩绣绵斜襟褙子只是尺头怕要改你拿去针线上安排。”
和萱应了一声见她问梅雪庵来便又详细答了:“众位姑娘爷们都是极为规矩有礼的吃吃玩玩的到后半晌太夫人遣人来叫说五爷临帖的时辰到了众人才散。”
容悦道:“如此便好辛苦你了。”又道:“我记得你说你娘家兄弟喜欢那梅花样的小金锞子今年吩咐外院往荣宝斋铸了好些你多挑些连那一筐朱橘、橄榄一道叫人送回去尝个鲜也好。”
和萱自然连声道谢转目见她正倚在熏笼上发呆问“主子可是倦了?”
习惯富哥儿在一旁吵着骤然离开了倒有些放不下听见这话容悦微微摇头:“倒是上回给富哥儿做的那小衣裳想着绣个麒麟才好看委了杜师傅也该送回来了罢。”
和萱笑道:“您不是吩咐了叫人直接送去纳兰府上吗?”
容悦哦了一声吃了两口燕窝便不想再吃叫清莲拿了赏小丫头们尝去才叫和萱过来道:“和萱你在边上瞧着……容若表哥是不是不情愿的?”
和萱跟她身边久了极得她信重见主子开口问只笑道:“姑娘多想了若不情愿怎会邀您去观灯呢?我瞧呀是姑娘太心急了些。”
容悦抬目看她语气中有些犹疑:“是么?”
和萱笑道:“那是自然您要沉得住气才好别让人觉得你巴着他似的。”
容悦心中叫苦她本是不擅掩藏情感的人待谁好便一头扎进去加之常宁那事让她觉得自己未免过于任性不懂体谅温存再者她岁数不饶人纳兰容若实为良配她便只一-门-心-思对纳兰好只盼着这姻缘能完满。
如是忽忽过得十几日便是元宵佳节。
不知为何宫内朝贺后罢了筵宴各诰命夫人各自回府纳兰容若扈送母亲回府后便从垂花门折返往外院去。
纳兰夫人也隐约知道赏灯之约故而只是笑笑也不管他。
却说纳兰容若自换了朝服出了二门叫小厮禄喜备马二人沿着夹道一路骑行至一座二进的小院。
禄喜下马去叫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秀丽的丫鬟便开了门见是他忙迎进门去又掩上门。
纳兰容若边走边问:“老师可用过晚膳了?”
那丫鬟道:“中午时用了半只烧鸭子吃了两盅酒后半晌有几位先生前来拜望先生留了他们用饭只打发翠妈去拾掇几样小菜。”
说话间三人已趋至门口听到屋内阵阵众人高谈阔论谈笑点评之声。
上首坐着的一位老者一身长衫蓄着三缕胡须正是康熙九年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的徐乾学他见容若进门忙笑道:“容若来矣坐坐。”
容若见屋内有些不为升斗米事权贵的狂士也有半隐于市的饱学鸿儒之士。
当今圣上曾暗许他私下多结交这些饱学之士以副为国家抡才之意想到这纳兰容若便主动上前示好结交:“知己满堂岂能无美酒?”说罢将手中一坛陈酿放在桌上。
左手一个文士显然是嗜酒成狂之人拍开泥封拿鼻子一嗅笑道:“梨花白。”
另一人赞道:“张兄好眼力呀。”
众人说话间推杯换盏纵说古今其间又有吟诗作赋联句制词好不畅快。一场欢宴直到鸡鸣时分方散席间也那放浪形骸之人也不管仪容各自归家。
纳兰容若被小厮搀回厢房歇息只觉头痛欲裂胃中也是翻江倒海吐了一通胡乱睡了。
这边睡得沉那边却是辗转难眠到底又惦记他是否有事耽搁了天一亮便打发一个小管事唤作程沛借着给富哥儿送东西的缘由去纳兰府打听。
因容悦这阵子常来常往纳兰府上的管事也都客气程沛虽年轻却是个伶俐的不多会便打听了出来那守门的见纳兰容若身着常服带了小厮往弓弦胡同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便不晓得了。
程沛见打听不出正着急一出门恰好碰见一乘轿子便驻足在一边观瞧却是纳兰容若回府此时仍是半醉微醺经过时还飘着一股子酒气。
他不敢逗留忙回了公府叫婆子报进去恰好容悦方料理过几桩要紧事便叫他去回话。
程沛把打听来的事说了半晌不见反应微微抬着眼皮睨了一眼前头挡着一面薄纱屏风鼻端嗅到清甜的气息引得他大着胆子去觑了一眼却隐约见座前立着一个人影想来是服侍小姐的丫鬟他顿觉失礼低下头去感觉脚步声动一双粉蓝色绣花鞋走至自己跟前紧接着是一管极好听的声音:“姑娘夸你差事当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程沛不敢抬头只抬高双手托着半晌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落手拿手一摸便知是枚金锞子触手还有一点暖意不觉心砰砰乱跳了几下轻吸一口气才磕了个头谢了恩典退了下去。
清莲见这人老实的像块木头不觉拿帕子掩口轻笑回到屏风后见容悦面色呆滞忙拿了手炉添了块炭罩了桃色棉布罩递过去。
容悦咬一咬牙冲她摆摆手道:“你去把和萱叫来。”
清莲应是退下走至院外问了个小丫鬟方知和萱正在小厨房挑拣莲子忙又来了小厨房。和萱叫她把剩下的莲子挑完磨碎小姐说要用莲子粉做点心交代罢回了正房。
却见容悦坐在软榻上神情落寞柔声问道:“主子唤我来有什么事?”
容悦缓缓抬手叫她坐下愣了半晌才道:“没什么事你陪我往园子里走走。”
和萱见她神色不豫又知道纳兰容若爽约一事当下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服侍她换了鹿皮软靴披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出了门。
略吹了些风沾了花木清气容悦心情舒畅许多略逛了逛便想起觉罗氏最近胃口不佳索性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