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只,此时的周若素还在老祖宗的院落中。
周安之走了后,再没有人抢周若素的风头,她本想等老祖宗先开口,好能引出她今天来此的目的。
但老祖宗就像没看到她似的,自顾自的低头饮茶,从始至终都没有瞟过她一眼。
周若素只好微微垂首,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仿佛对这种情况毫不在意一般。只是其他人却无法看见,她低垂的双眼中,酝酿着多么疯狂的漩涡。
最后还是林嬷嬷看不下去,凑到老祖宗耳边,轻声提醒着,“二小姐还在呢,老祖宗您看这……”。
老祖宗这才像是想起了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轻抬眼皮,看向周若素的方向,看见她礼仪规矩的端坐着,不吵不闹,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色彩,但想到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满意就瞬间被浓浓的厌烦取代。
“安之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老祖宗本一心向佛,照理说这略带嘲讽的语气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但最近一看见周若素,老祖宗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长辈训斥晚辈本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周若素不是周家的女儿,就凭她做出来的那些陷害长姐的事,把她逐出周家都理所应当,这几天冷落她也不过是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也好叫乔韵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教育她的宝贝女儿的。
老祖宗不禁暗叹自己这个年纪了,居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对周若素便更加看不惯了。
“回老祖宗,前一阵子是孙女儿犯了倔脾气,惹老祖宗和姐姐生气了,孙女儿今日特地留下来向老祖宗请罪,请老祖宗原谅。”周若素今日一袭广袖淡蓝色曳地长裙,发丝半散,柔顺的置于身后,一只攒银丝素簪斜插其中,身上再无半点多余配饰,端的是一副温柔雅致的形象。
说话时盈盈拜倒,裙摆铺开,更衬的处在其中的周若素有一种柔弱无依之感,说到最后以手触额,头深深的埋下去,大有老祖宗不原谅就不起来的势头。
如此佳人拜倒在自己面前,寻常男人恐怕早已把持不住,抓心挠肝了,说不定还会以为美人被什么人逼迫,争相要为美人出头了。
但老祖宗又岂是普通人,不说她比周若素多的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单说她年轻时当周家主母那会儿,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造作的狐媚子形象。
其实周若素平时的打扮与此刻的样子也差不太多,只是老祖宗心境不同,对周若素的评价也不复以往那般正面了。
已经可以想见,周若素今天在房间梳妆镜前折腾的那几个时辰,注定是白费功夫了。
老祖宗看了她一眼,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突然锐利了许多,看得周若素手心都微微冒起了冷汗。
半晌,老祖宗终于收回了看着她的视线,周若素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正以为老祖宗这一关已经过了的时候,就又听到了老祖宗的声音。
“哦?不知二丫头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不但没有周若素以为的老祖宗急忙让自己起来,自己刻意推辞,已显示出自己认错决心的场景,老祖宗甚至对自己还跪在她面前的处境视而不见,直接就这样问起话来。
偏偏她还不能自己随便站起来,周若素这次终于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了,她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里暗自咒骂这个老不死的。
“姐姐最近性情大变,温婉了许多,但我却以为她还是以前那副骄奢跋扈的样子,因此误会了姐姐多次,还曾因老祖宗对姐姐热切而陷害姐姐,是若素小肚鸡肠,请老祖宗惩罚。”周若素的小脸上隐含愧疚之色,仿佛真的在为以前的事感到抱歉一般。
她的这番话说的颇有技术含量,以退为进,虽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既提醒了老祖宗周安之之前的嚣张性情,还表明了自己对周安之的陷害全是源于对她的依赖,对于老祖宗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比儿孙对她的在乎更能令她心软。
果然,听了这话,老祖宗的面色明显柔和了许多,抬手示意周若素起来,才又和她接着说话。
“知道错了就好,到底都是周家女儿,你和安之还是嫡亲的亲姐妹,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安之如今也懂事了许多,你也不要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了。”老祖宗自听了周安之的一段话,虽然看着二丫头犹有郁结,可还是缓缓开口道。
老太太时而还想着自己以往喜欢的二孙女儿竟然是这般心机,心中对周安之的愧疚更深了。
“谨遵老祖宗教诲!”周若素本来也没有打算仅凭这两句话就离间周安之和老祖宗的关系,因此倒也不算失望,只是听见老祖宗如此维护周安之,心里的阴霾更甚……
继续与老祖宗寒暄几句,老祖宗便说身体乏了,周若素便告辞起身出门。
任由婢子为自己披上披风,周若素转身的一瞬间刚刚面对老祖宗时恭敬瞬时消失不见,脸色阴沉的看着飘落的鹅毛大雪,抬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老不死的,你要是知道你亲爱的大丫头今日就要葬送外面,会不会直接被气死?周若素眉梢都带着阴冷,她嫉妒周安之,嫉妒的发狂。
看着周若素的背影向屋外走去,老祖宗双眼轻阖陷入了沉思,林嬷嬷静静的侍立在旁侧,也不出声,伺候老祖宗多年,看得出来现在老祖宗有事情需要想清楚。
“嬷嬷,你有没有觉得二丫头今天有些不一样了?”一刻钟后,老祖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林嬷嬷道。
“二姑娘今天似乎懂事了许多。”拿不定老祖宗的心意,林嬷嬷只好顺着老祖宗的意思往下说。
“那比起安之又如何?”老祖宗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问道。
“这……奴婢不敢随意评价主子的是非。”林嬷嬷面色惶恐,连忙跪下。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不怪你。”
“这,大小姐是极好的。”林嬷嬷觑着老祖宗的脸色,却并不能看出老祖宗的想法,无奈只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大小姐对待老祖宗自是真心诚意,二小姐虽然害过大小姐,若是真心知错能改想必所有人都会欣慰。夫人偏爱二小姐大家都知道,老祖宗如此宠爱大小姐不待见二小姐,奴婢担心夫人对大小姐……”林嬷嬷思虑半天,却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讲给老太太。
老祖宗听了后久久不语,许久才从塌上站了起来,向室内走去。“夫人不爱大丫头,我更是要多关心她些,这孩子从小到大也不容易。罢了,扶我回房吧!她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做决定好了。”
屋内略微有些昏暗的视线把老祖宗的背影衬得显出一丝萧索的意味。
……
定京的冬日格外寒冷,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即便只是平头百姓,都大约是与有荣焉,自觉与寻常外城的人不同,都要讲究几分优越的。更莫说是达官贵人们了。因此但凡是冬日,人们都要起的晚些,除了街上要早早起来摆摊的小贩们,普通人都愿意在屋里多暖和些时候出门。
大雪满飞的大街上,似乎周安之的车子与这此时的景象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竟衬托出几分美好。
周安之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像外面望去,不由感叹道。
无论官场怎么乱,都乱不到百姓这里。无论皇上是谁做,不克扣百姓的皇上就是好明君。可他们又怎会知,这储君之位要经过怎样的洗礼。
昨儿个下了一夜的大雪,外头更是冷极,好在今日一早雪便停了,因此大伙儿还是愿意出门的。等稍稍更晚了些的时候,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车水马龙却还是不停歇的吆喝声,有时自己也会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是不是活着就不会有这么难,跟不会有这么多的抉择,面临这么多的生死。
晴空湖在这么下了整整一夜雪后,湖面已然全部冻结成坚硬的冰,寻常有垂钓的渔夫会来此钓鱼,可是今天湖面上却没有了那一抹身影,不为别的,这么坚硬的冰,便是凿洞都很困难。
晴空湖虽然少了垂钓的渔夫们,却多了一群戏耍的顽童,晴空湖亮晶晶,光滑的冰面,为孩子们很好的创造了资源。
孩童们喜爱穿着硬底的靴子,或是寻一光滑的木片,在冰面上追逐嬉闹。这些玩闹的孩童大半都是街道上商铺小贩家的儿女,母亲责骂他们这样会弄脏新衣,却也怕冰面忽然碎掉,可孩童们正是贪玩的年纪,
哪里会乖乖听从母亲的话,照样是三五个小伙伴偷偷拿了木头片去晴空湖玩。
今日也是一样,湖面上的孩子们今日又照常出现在湖面上玩耍,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两个字,然而与这气氛截然相反的地方却是…
“姑娘,为什么来这里了?”绒绒虽然说是来京城不久,可是对京城的路线却也熟悉不少,很疑问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