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沫初雪还是没脸没皮的给敖珟准备好早膳,硬着头皮端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偏要这么低三下四的去讨好他。
明知道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却还是忍不住来。
用手肘轻轻推开了门,沫初雪端着热气腾腾的八宝粥和小煎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这煎酿是用野菜做的,糯米粉和面,软糯可口,又有嚼劲,夏日里吃些,最清凉败火。”沫初雪说着话,将手里的端盘放在床边不远处的小圆桌上。
可是床铺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沫初雪有些担心他的伤逝,紧忙走到床榻边,一把掀开了帷帐。“敖珟,你……你没事吧?”
紧紧蒙着被子的人纹丝不动。
“敖珟……”沫初雪的心砰砰乱跳:“你可别吓我,你没事吧?你应我一声啊!”
床榻上的人,仍旧没给她半点回应。
沫初雪奓着胆子,轻轻掀开被子一角,里面居然还有一床被子。再扯开,她顿时懵了,被子卷成人的形状,可是床铺上根本就空无一人。
“敖珟……你去哪了?”话才出口,沫初雪当即就明白了。
她吓得不轻,紧忙往屋外跑。
哪知道刚奔出去就撞进了一人怀中。
“敖珟,你吓着我了,你不好好在床铺上歇着,跑哪里去……”
沫初雪顾不得疼,可话说到一半,她就愣住了:“是你啊。”
敖珉嘿嘿一笑,扶着她站好才道:“当然是我。你呀,自己有伤在身,会说二哥,就不会顾着自己吗?”
“我的伤没有大碍了。”沫初雪在撒谎。这么热的天,身上的伤口好的很慢。加上这几日,她总是不停的动,不时就扯裂了伤处,确实疼痛难忍。
“你呀。”敖珉幽幽叹气:“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
沫初雪动了动唇,却顾不得这些:“敖珟不见了,他一定是去找姜域算账。他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是姜域的对手。三公子,你赶紧想办法让人去拦阻他啊。迟了,恐怕会丢掉性命。”
“你别这么急。”敖珉脸色微暖,道:“他不是去找姜域了,他现在也没那个力气。他呀,是惦记着甘……”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敖珉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总之,你别管他的事情了。他不会有事的。”
沫初雪瞬间脸色就苍白起来,那种无助,无法形容。
“他就真的那么在乎甘沛霖吗?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沫初雪微微喘息,语气微凉:“可是甘沛霖已经嫁人了。他这样巴巴的赶过去,见别人的妻子算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敖珉挠了挠头:“不过我了解我二哥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就没有人能改变。初雪姑娘,我劝你还是别等他了。”
“我有什么资格等他,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在意我……”沫初雪眼底噙满了泪水,转身要走的那个瞬间,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对啊!甘沛霖为什么忽然要见敖珟?明明是她给了我药,让我阻止敖珟离开皇城,可她怎么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三公子,不对劲,她一定是要诱捕敖珟,她要为她的夫君扫清障碍……”
“不会吧……”敖珉一脸的不相信:“甘沛霖不是那样的人吧……她……”
“你知道什么。我自幼和她一起长大,她的心思岂止这么简单。”沫初雪哭着对敖珉说:“三公子,算我求你了好吗?你就帮我这一回,我必须得去找敖珟,我不能让甘沛霖害了他……”
“这……”敖珉有些为难:“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再说,我若是帮你去了,却并没有发生你预期的那些事,二哥会怪我的。”
“我不会告诉他是你帮我的。”沫初雪含着泪道:“我知道我在敖珟面前就只有卑微,可我真的不能不理不睬。如果敖珟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敖珉看着她泪如雨下,心里却只有冷笑。
他沉眉,语气有些僵硬:“你对二哥真好。初雪姑娘,我可以试试送你去,若没找到二哥,你可别怪我。”
“不会的。”沫初雪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我会记得你帮过我,三公子,谢谢你。”
“都这么熟了,就叫我敖珉吧。”他略微一想,道:“你赶紧收拾一下,换身男装。带上日常需要的金疮药,我这就带着你去追我哥。”
“好。”沫初雪赶紧往自己的厢房去。
看着她的背影,敖珉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敖珟,你真是瞎了眼。
爱你的,你不放在心上,自讨苦吃。
军营里,甘沛霖正忙碌的替将士们熬着药。
药气熏天,连她身上都溢满了苦涩的味道。
好在几服药下去,将士们的情况都有好转,也是没有白白辛苦。
“大小姐,这些让我来就可以了。”留兰看她一身的烟火气,不免皱眉:“您呀,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不妨事,回去也是做绣活,左右也是闲不住。”甘沛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倒是你,病才好,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大小姐取血救了奴婢,奴婢又怎么会有大碍呢。”留兰正笑着,忽然听见营帐外熟悉的声音。
那是布谷鸟啼鸣。
“好似是有消息来了。”留兰低声道:“奴婢去看看。”
“好。”甘沛霖点头,继续往药炉里添了把柴。
留兰取了消息过来,脸色微微有变:“大小姐,您看。”
绑在布谷鸟脚踝上的信笺,居然是徐柏森的字迹。
纸上面寥寥几个字,写的是见面的地点,还特意叮嘱独来。
“总算是找到他了。”甘沛霖松了口气。她太熟悉徐柏森的字迹,且这张纸上,还是用她赠予徐柏森的香料,混进墨汁里写的。自己调制的香料,绝不会有错。
心头微热,甘沛霖总算是踏实不少:“留兰,纸上提到的地方在哪?”
“倒也不远。”留兰略微一想,离咱们这里,骑马大约两三个时辰。
“那好,你等下你替我准备一匹快马。”甘沛霖不放心的说:“记住,千万别惊动人。”
她的话音刚落,陆垚就急火火的闯进来。“夫人,您在就好,您赶紧去看看主子,他好像也染上了这种恶疾。加之之前的伤逝还没好,整个人忽然就烧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甘沛霖顺手将那信笺和柴一起放进了药炉。
火舌吞卷,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营帐里,姜域仍在看面前的图纸。
甘沛霖进来,发现他双颊有些红热。她走过去,将手搁在他额头上,果然烧的滚烫。
“病了就先顾好自己的身子。之前你故意受伤,让皇后放松警惕,这下又招惹恶疾,天这么热,若伤口起了炎症可不得了。”甘沛霖边说边合上他面前的地图。“陆垚,你让人去敖些退热的药。这药上回问郎中要过,咱们营帐里有不少。熬好了,赶紧端来。”
“夫人放心,属下已经让人去熬了。”陆垚冲留兰一笑。
他是故意让甘沛霖过来照顾姜域的。其余的事情,其实他都已经打点好了。
“我没事。”姜域还想再看看地图。“大军修整的差不多,烨庆王的人马恐怕也要到了,这时候,绝没有拖延的理由。”
“我知道你有很多要紧的事情做。”甘沛霖沉眸道:“但没有任何一样,比你重要。”
“……”姜域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被甘沛霖强行扶着走到榻边。
“等下好好服药,好好睡一觉。”甘沛霖语气温和的说:“养精蓄锐,再和烨庆王周旋也不迟。我想烨庆王大抵不会大白天的,贸然进攻。毕竟你是名正言顺为朝廷出征,他总不能攻打自己人。所以,今晚很重要。”
他说的不错,姜域心里也是这么想。
被她安置在松软的床铺上,姜域是觉得头有些沉,身上发冷,于是紧紧握住了甘沛霖给他盖被子的手。“那你留在这儿陪我。”
“好。”甘沛霖刚答应,戍卫就端来了熬好的药。
甘沛霖接过来,用银制的勺子轻轻搅动药汤的同时,仔细闻了闻那药的气味,没发现异样,于是自己尝了一口。
这个举动,让姜域和陆垚都有些吃惊。
姜域虽然知道她是不会中毒的,但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这样的事,包括薛苞芸。
“你也太小心了。”姜域看着她,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甘沛霖唇角维扬:“正好温温的,可以喝了。”
姜域端着药碗,皱眉一饮而尽。
嘴里是苦的,可心里却是甜的。一碗药喝下去,身上觉得有些暖。
甘沛霖替他盖好了被子,温和的说:“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等下我会给你准备可口的晚膳,用过之后,咱们就等着烨庆王来。”
“嗯。”姜域躺好,享受着她关怀的温暖,缓缓闭上眼睛。
这时候的他,和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甘沛霖也很喜欢这样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喜欢被他需要的感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