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珟被沫初雪制住,只能留在府里调养。
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甘沛霖处。
“大小姐,这下烨庆王是不是就必须亲自来收拾局面了。”留兰不免有些振奋。
“应该是。”甘沛霖并没有特别高兴,毕竟烨庆王虽然不及敖珟那么狠勇,却到底是个亲王。情况不容乐观。尤其如果勤王从旁协助,那事情又将会是另一种局面。
“对了留兰,临出征前,我让你给苏夫人送的东西,可送去了吗?”甘沛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送去了。”留兰点头:“是奴婢亲自送去的。还按您的吩咐,只说赠予夫人留个念想。”
“嗯,那就好。”甘沛霖摩挲着手里的绣品,微微勾唇。
留兰不解:“大小姐是觉得,苏夫人会代替或者跟随勤王陪伴烨庆王出征?”
“苏夫人一定会。”甘沛霖有十足的把握。
留兰见她如此笃定,于是点头:“嗯,这样子,咱们也算少了个麻烦。”
正说着话,营帐外传来脚步声。
留兰一听就知道是姜域来了,眼底的流光变得温暖起来。“大都督来了,想必是惦记小姐您了。”
“是么。”甘沛霖抬起头,看着帐帘,果然姜域闪身进来。
“奴婢这就去沏茶。”留兰朝姜域行礼,含笑退了下去。
姜域径直走到甘沛霖身边,见她还在做针线活,不禁皱眉:“以后晚上不许做这个,伤眼睛。”
“不碍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甘沛霖抬起头,对上姜域一双沉冷的眼眸,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有什么事吗?”
原本过来,就是想问她心里怎么想的。
可是话到嘴边,姜域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打从敖珟和他同样喜欢上甘沛霖开始,就难免一场恶战。这些年,他们来来去去勾心斗角,也没少给对方添麻烦。
眼看着大战在即,甘沛霖却设法阻止敖珟过来。
这个举动,让姜域心里不安。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有些话,若说出来,便是怀疑了,姜域有些不忍宣之于口。
“坐。”甘沛霖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起身让出了一些位置。
营帐里毕竟简陋,不比府里什么都有。能有个安静舒睡的地方已经不易。
姜域这才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也顺手拉着她坐在身边。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甘沛霖低眉,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阻止敖珟来。”
姜域没吭声,但这种直接被她看穿心思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皇后把持朝政,目的就是除掉挡路的人。这个人不是你,就是烨庆王。敖珟还没有这样的分量。更何况,皇上现在只是被皇后软禁,并不见得没有扭转的机会,敖家,毕竟还有有些利用价值。”甘沛霖沉眸道:“这些是根据目前的局势做出的分析。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讲了。”
说到这儿,留兰刚好端着热茶进来。
甘沛霖就停了语声,静静的看着她。
“都督、夫人,请用茶。”留兰能觉出这两个人有要紧的话说,所以放下茶盏,她丝毫没有停留,便转身离开。
这时候,甘沛霖才继续道:“我猜你更想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姜域没吭声,端着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他的沉眸等同于默认,甘沛霖也不恼,直接道:“对夫君而言,拿下烨庆王,就等于有了跟皇后谈判的筹码。随即大军攻下西陲,就有了更坚固的战绩。到时候,无论是西陲,还是其余诸国,都要仰仗夫君您的恩威才能换取太平。这就离你的心愿更进一步。比起对付敖珟,这才是更要紧的事情。”
姜域也这么猜测过,可是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
“我猜,夫君是觉得,收拾了敖珟再夺下烨庆王的兵权,攻打西陲也不是什么难事。”甘沛霖连连点头:“对,这对夫君你而言,兴许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您别忘了,眼下大军还有恶疾纠缠。草药运送还需要一些时间,即便是马上运到,也不可能所有的将士服了药就能痊愈,这一来一去,耽误了许多时间,就可能让西陲有更完善的准备。若再因为一个敖珟,而遗失绝佳的战机,我岂非成了坏事的祸水。所以宁可暂且避过这锋芒再行事……还请夫君见谅。”
她一口一个夫君,不再直呼其名。
让姜域觉得生分了不少。
以前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却因为她在身边,总是唇角飞扬。
可现在,纵然她句句说的在理,姜域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口闷。
“若然夫君对我还有疑心,那……”甘沛霖还想说什么。
姜域却忽然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
他忽然就往外走,甘沛霖不由得一愣。
还以为他这个时候过来,便不会走了……
有这种想法,让甘沛霖觉得自己是真的为姜域着迷了。这种感觉,莫名的让她害怕。
帐帘落下,姜域停下了脚步。
甘沛霖一直望着他映在帘子上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从前,她勉强自己紧闭心扉,让自己以为接近姜域是为了复仇。那么现在,她忽然觉得力不从心,不能再这样欺骗自己了。
薛苞芸已经死了,她还留在姜域身边,真的是为了继续利用姜域为自己复仇吗?
她甚至觉得,只要让陈锐劫了沫初雪,直接杀了她,在约了敖珟,亲手了结他,那她所有的仇都能报了。
可是为什么,她还要留在姜域身边。
用自己亏欠他为借口,事无巨细的关心着他的点点滴滴?
想到这儿,甘沛霖潸然泪下。
这么迟,她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姜域,无法自拔。
可是……
很可惜,已经太迟了!
视线模糊,甘沛霖低下头轻轻拭去泪水。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帐帘外,已经没有人影。
她可以为了复仇,伤害最亲近的人。
又怎么能要求姜域大度,忘记她做过的事情,还待她一如往昔。
姜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怀疑甘沛霖。
怀疑她喜欢敖珟,怀疑她会为了敖珟而算计自己。
甚至怀疑她终有一日,会抛弃自己投奔敖珟的怀抱……
明明他是该相信她的。
可是一年多的相处,甘沛霖凭借她的聪明和智慧,轻而易举的击碎了他的这份信任。
姜域心情不怎么好,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好像不是那个一提到打仗,就会热血沸腾的男人。
只是被人推到了这个位置,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也是这时候,昏迷了几个时辰的敖珟醒了。
沫初雪纹丝不动的坐在他的床榻边,单手支撑着额头,眼珠子不错的看着他。
敖珟猛然对上这双眼睛,吓得心口一震。
“你干什么?”
这语气有些生硬,且带着埋怨。
沫初雪的心像被针炸了一样,莫名的疼起来。“我不放心你,所以在这儿陪着你。你醒了就好,药还在炉子上温着,我端给你吃。”
“不用了。”敖珟硬撑着身子坐起来,整个人仍然没有什么力气。“你少害我一些就算帮忙了。”
这话说的很刺心,沫初雪苦涩的笑了下。
这时候,敖珉才推门进来。他其实一直都在门外,只是因为没有动静,才不好意思贸然闯进来。
所以听见敖珟的声音,他才推门。“哥,你总算醒了。”
“这么晚?”敖珟看着他,不免奇怪:“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的伤逝。”敖珉少不得喟叹一声:“你呀,就听初雪姑娘的话吧,好好养伤才是正经事。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人费心,且轮不到咱们。”
他的手臂伤的不轻,御医用模板缠上布条给他吊着。
那样子看上去使他有些笨拙,不如平日里那么利落。
“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敖珟脸色不好。
“哥,你昏迷的时候,烨庆王殿下来过了。本意是想你……远赴西陲。”敖珉的话说的比较隐晦,只因为沫初雪还在这里没走。“但因为你旧疾发作,伤重昏迷,烨庆王也只能改了主意。不过说来也是挺逗乐的。殿下居然以为咱们是装的。一个装伤就算了,两个都装。还特意让人请了御医来给咱们请脉。”
“他是,想找个人替他顶雷。”敖珟不悦的说。
“是啊。”敖珉点头:“可咱们是真的伤了。再者,你可是他的女婿啊,就算骗谁也不会骗他是不是。”
沫初雪听到这句话,特别的伤心。
“对了,要不要让人请二嫂过来照顾你啊?”敖珉故意道:“毕竟初雪姑娘也伤着。总不好让她这么辛苦。”
沫初雪差点就忍不住落泪,却转过头语气生硬的说:“是啊,还是让婷公主来照顾你吧。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明日一早,我就走。再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哥……”敖珉有些尴尬的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错。”敖珟沉眉:“只是不用让婷公主来。另外,给沫姑娘准备点银子,肯定用得上。”
“你还真打算让她走啊?”敖珉不禁叹气:“人家对你掏心掏肺的,我看哥,你干脆收了她做妾得了。哪用的着这么辜负人家。”
“出去。”敖珟没好气道:“要收你收,我乏了。”
“你真乏了?”敖珉不禁来了兴致:“我可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你难道就不想见见甘沛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