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这位夫人，聪明机敏，嘴如刀片，杀人不见血那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翠云硬是吓得不敢搭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敖琍被她羞辱。
“妾身绝没有这个意思。”敖琍委屈的不行，眼眶都红了。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有什么打紧。”甘沛霖饶是一笑：“反正我也懒得看这些账册，既然你喜欢，你就拿去看个够。”
甘沛霖摆一摆手，对抬着账册进来的小厮道：“尽数送去姨夫人厢房。”
“夫人，您为何要这样刁难妾身。”敖琍眼眶一热，泪水就扑簌簌的掉下来。
“刁难你？”甘沛霖不禁一笑：“敖家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听说在姜府的时候，你就替母亲管理这些事情。眼下，不过是让你发挥你的才干罢了。三日后，我要看到你预估采购的用银。包括府中未来几个月内所有的开销。五日后，我要看到府中各库存货的清单，不过现在是新府，存货应该没有经年不能用的，就不必整理出淘汰和销毁的清单了。”
敖琍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处理完这两件事，新人也差不多要入府了。”甘沛霖转了转眼眸：“到时候，还得劳烦敖家姐姐帮着训导教授，总之活不会太轻。我呢，一向懒惰惯了，成日里不爱为这些事情心烦。所以敖家姐姐就得多受点累。除了你，我不信任这府里的任何人。若没别的事，就忙去吧。”
她到底想干什么？敖琍有些闹不清。
说是不喜欢她，却又放权给她。可若说真的信任她，又根本不可能。
“送客。”甘沛霖见她俩纹丝不动，少不得吩咐了一声。
忙有两个婢子过来，恭敬的朝敖琍和翠云行礼。“姨夫人，请。”
翠云从头到尾，没敢说一个字。这时候却行了礼硬拉着敖琍离开。
“她到底想干什么？”敖琍气鼓鼓的说：“我不过是好心……”
“姨夫人别说了。”脆芯叹了口气：“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府中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帮着太尉夫人打理。眼下她和太尉夫人势同水火，自然就容不下你。可人在矮檐下，咱们不能不低头。谁让主子现在只宠着她呢。”
翠云到现在仍然称呼薛苞芸、姜域为太尉夫人和主子，足见她还是把自己放在通房婢子的卑微身份。
敖琍不免叹气：“按说，你才是侍奉夫君最久的人。从夫君懂这些事，你就是他房里的婢子。可是都迁居新府了，咱们这位夫人仍然不肯给你个名分……”
“姨夫人别说了。”翠云红了眼眶：“是奴婢自己卑贱，哪里敢有这样的奢望。”
“这哪里是奢望，这是你应得的。”敖琍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来日我，一定求夫君给你名分。”
虽然这话不一定能实现，可是翠云仍然激动不已：“若真有这么一天，奴婢就是死也要报答姨夫人的大恩。”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敖琍叹了口气：“夫人不许别人插手这些账册，我得自己回去好好整理，你也先回去吧。”
“好。”翠云点头，快步离开。
这时候燕子才转身从角落里返回甘沛霖的厢房。
敖琍和翠云始终都没察觉，她们的对话，被燕子听了去。
“夫人，您为何要这样做？”燕子有些不解：“那位姨夫人，煽风点火邀买人心的，不就是为了将来取而代之。”
“我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甘沛霖温眸道：“可是只有内外皆不安，才能让人觉得我是被你们主子嫌弃了。”
“夫人的意思是，要让人以为你得罪了主子？”燕子有些诧异。
“是要让皇上以为我得罪了姜域。”甘沛霖转了转眼眸：“外面不听的甄选美女入大都督府，而府里的账册确实敖家嫡千金打理。你说，皇上知晓，会不会觉得是因为太尉夫人的事情，姜域生我的气。夫妻离心，难道不是最好的空子么！”
“皇上一定会钻这个空子。”燕子冷眸含笑：“他是个有些自负的皇帝，并且他太想要赢主子。”
“是啊。”甘沛霖点头：“所以呢，咱们就继续扮惨，继续装可怜，让她们好好发挥就是。”
“可是……”燕子还是有些顾虑。“姨夫人背后是敖家，敖家如今也是蓄势待发野心勃勃。咱们总不能不提防着。”
“回头跟账房说一声，敖琍动用的每一笔银子都要核查清楚，让我知道。”甘沛霖早就有了这个打算：“没有银子，管账不过是个虚名。只要拿住银子，姨夫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下奴婢就放心了。”燕子利落点头。她从姜域身上，学到了什么是狠辣决绝。却又从夫人身上，明白了有时候诛心比杀人更有效果。
总觉得主子遇到夫人，夫人嫁给主子，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怎么了？”甘沛霖看她有些走神，禁不住还笑起来，很奇怪。燕子其实跟姜域久了，也不是很喜欢笑那种。“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奴婢在想，夫人与主子，珠联璧合，是最佳姻缘。”燕子眼睛里透着喜色。“若来日，再添上一双儿女，那就是最美满的姻缘了。”
说到这个，甘沛霖就有点尴尬了。“今天和敖琍一起过来的是翠云吧。”
“是。”燕子点头：“她是最早就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当时老夫人给主子挑了不少过来伺候的人。但翠云是主子自己选的。”
“那也是难为她了，到如今还没有个名分。”甘沛霖略微一想，道：“回头你提醒我，我跟姜域提一下，给她个姨夫人的名分也不为过。”
“夫人，这种事情还是让主子自己决定吧。”燕子有些懊恼的说：“您就算抬举她们，她们也不会领情的。”
“无妨。”甘沛霖并不在意：“她们是否领情也不妨碍我这样的决定。毕竟大都督府越热闹，皇上那就越安心。”
三日后，脆芯高高兴兴的被甘沛霖送上了花轿。
临出嫁的前一晚，甘沛霖拉着她的手，在厢房里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对甘沛霖来说一去不返。可是对脆芯来说，却刚刚开始。她在心底，是羡慕脆芯的。
与此同时，陈锐配合黑燕，已经将大都督府甄选美人的事情传遍整个皇城。
伴随着敖琍管账和翠云被抬举成姨夫人这两件事，一并传进了宣堌的耳朵里。
一时间，甘沛霖成了皇城里被人嘲笑的对象，成了茶余饭后女眷们的谈资，也成了最不堪的新妇。许多从前嫉妒她的人，都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煽风点火，生怕她的名声不臭。
而这一日，这件事情的风波却在朝中散播开。
“姜域，你给我站住。”徐柏森攥着拳头，站在玉阶上冷喝了一声。
原本就才散朝，大臣们正三三两两的走下玉阶。他这一嗓子贺亮，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姜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柏森：“有何贵干？”
哪知道徐柏森三步并作两句，一股脑冲向姜域，一拳头挥过来。
姜域反应灵敏，很从容的避开这一拳。
徐柏森却因为出拳过重，差点从玉阶上栽下去。这失手的一拳，让他的脸瞬间就烧起来：“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沛霖，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姜域，你才成婚多久，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骂骂咧咧的，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是这回，姜域没让着他。
瞅准他进攻的路数，一拳头打在他左边脸颊，徐柏森瞬间被击倒在地。
“自不量力。”姜域冷蔑的白他一眼，拂袖走下玉阶。
徐柏森咬着牙，爬起来，怒气冲冲的追上去。
却被身边的好几个官员给拉住。“徐家公子，您这是何苦。这可是宫中，哪里容你这样。”
众人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拦住，也是看在徐钟绅的面子上。
如今徐家不行了，可徐钟绅毕竟也是风光一时的人物，到底让许多人受过益。
“你何必如此。”吴为走在人后，这时候才过来劝阻徐柏森。
“我的事，与你无关。”徐柏森冷蔑的斜他一眼，便要挣脱众人去追姜域。
吴为猛的拽住他的右手，力气大的险些将他的手腕弄脱臼。
“你干嘛，你疯了？放开！”徐柏森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一伙了？你忘了你是怎么被他羞辱的？就连你的心上人……”
“闭嘴。”吴为冷了脸，语气冰冷：“你要送死，我不拦着。但你这样子，连我都敌不过，怎么和他斗？你是想让沛霖的处境更加艰难吗？”
徐柏森本来就是听了甘沛霖的吩咐，故意要在宫里做场戏给众人看。没想到连吴为也上钩了。他愣了愣，没再吭声。
“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徐家就好。”吴为见他收敛些，语气转好。“走吧，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