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叶文主笑出声来。

　　林庭风也笑了起来，他是无声的又有些甜蜜的笑。

　　空气好像不再那么紧张，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谈话便如同情人之间肉麻的告白，他轻轻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第三次见面，第四次见面，第五次前面，还是一个月前，半个月前，或者是现在？”

　　一会他又轻笑了起来，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肯定不是现在。”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地洋洋得意。

　　叶文玉眯着大眼看着林庭风，这个时候，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悠闲地坐在船心的林庭风，舒适地盘着两条大长腿，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他的腿上，长长的凤眼微微地眯着，鼻子上的皮肤皱在一起，有阳光落在他俊逸的脸上，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像一个毫无城府的少年。

　　看到叶文玉沉默，林庭风脸上的笑消去，对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回答我。”不过声调是非常温柔的。

　　叶文玉“卟”的笑出声来，释去刚才的紧崩如弦的紧张，她现在有恋爱的感觉了，空气里仿佛能拉得出糖丝来，阳光灿烂地照在身上，春风轻轻地吹着，远处有歌声响起，第一次觉得，原来人活着这么美好。

　　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居然也喜欢自己，这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好像千崖万壑间的回声，在那一个瞬间，回想起前半生的种种，她突然变得心平气和，原谅了曾经承受的种种苦难，她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想法，也许从前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只为与林庭风遇见。

　　如果他真的爱她，如果林叶居是真的，如果——那么，她爱他，而他对她的爱，就像群山回唱。

　　叶文玉沉醉地想到了杭州的林叶居，那栋中式风格的别墅，座落在江南里，门牌上有两句诗“庭风吹玉叶，此地即山中。”

　　此地即山中，此地即山中，山中有她和他，美好的二人世界。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抬起宝光灿烂的大眼睛，轻轻地飘了林庭风一眼，对他得意地说道：“不告诉你。”

　　林庭风一愣，含着笑看向叶文玉，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T恤上甚至破了两个洞，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却勾勒出她细细的腰身，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在四月的阳光中闪闪发光，不远处的河面上是榕树的枝丫，船桨在轻轻地划着，一切又安静又美好。

　　他发觉她在学他，学他的城府，还有心机，不肯再像从前一样，将一腔心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告诉他。

　　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却故间皱眉严肃地说道：“不许学我！”语气仍然是威严的命令式的，但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叶文玉的小心思被林庭风发现，她笑得更欢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清脆如同银铃，林庭风听在耳朵里，觉得舒服极了。

　　等到叶文玉笑够了之后，她才凝视着他，用一种几乎崇拜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不能学你，我觉得你很好啊！”她歪着头想了想，一会才对他认真地说道，“我想象的成功人士，就应该是你这样的，你这样说话的，你这样不动声色的，你这样不主动透露消息的。”说完还镇重其事的点点头。

　　林庭风内心有幸福感，不过他仍然板着脸，对她认真地说道：“因为，这样不可爱。”

　　他之所以这样戴着面具过活，无外是商场如战场，在名利场经营多年，练出来的，现在的他，因为城府太深，反倒喜欢白纸一般的阳光少女呢，比如她这样的，一个心机深沉的美女站在他的面前，只会让他讨厌。

　　可是这丫头，居然在模仿他，并且无底限的崇拜他，真是好笑。

　　不可爱？叶文玉又笑出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整齐如贝壳，她说道：“我觉得这样很可爱啊，而且，不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很蠢！”说到最后一个“蠢”字，她的语气有些重。

　　林庭风愣了愣，一会变化了脸上的神情，温和地问道：“难道我和你相处，让你觉得自己很蠢吗？”

　　呃，这倒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神情非常认真，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差劲的感受。一时之间，内心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直到他回想起她生病期间，对他百般依恋的样子，一颗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一会又想起昨天晚上，她偷偷拿手机摄像头给他拍照的情景，一颗心更加笃定，内心多了几分暖流和幸福，嘴角也多了几分微笑。

　　叶文玉猛点头，无比认真地说道：“是，只要一见到你，听你说话，我就会觉得自己很蠢很蠢，像，像一个二百五。”

　　林庭风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揉乱了她一头长发，他笑道：“怎么可能，你可是高才生，Q大那样的大学，一般人是考不上的。”

　　叶文玉嘻嘻笑了两声，没有回答，眉毛如同月牙弯弯，牙齿闪亮洁白，林庭风想起海边的贝壳。

　　他心想，因为刚才他向她表白，所以她恢复了活泼和俏皮吗，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林庭风拾起刚才的话题，对她问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对我很重要。”

　　叶文玉挑起一侧的眉毛，她什么时候喜欢他，对他很重要，第一次喜欢他，很重要，还是第二次见面时喜欢他很重要？

　　为什么？

　　叶文玉内心升起迷雾，她想不明白了。

　　林庭风对她思索着说道：“非常非常重要，快告诉我答案。”

　　“为什么很重要？”叶文玉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林庭风，像一个好学的学生。

　　林庭风没有回答，他微笑地凝视着她，只觉得自己站在火焰中心，他心里想，姑娘，当然重要，第一次见面时，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果在初见时你喜欢我，那么我可以肯定你是喜欢我这个人，除此之外，第二次见面，以及接下来的每一次见面，你都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就分不清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权力，抑或是我的财富了。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和这个社会上其它的女人也没有差别了，我不会多难过，但是我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