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阳公主昨日去了一趟安尚书府,问了安华的父亲与母亲,为何要给安华安排侍寝的侍女一事,谁知安老爷与安夫人虽表面对她十分恭维,说是安华即将是弱冠之年,有侍女侍寝也属正常,心中却像是暗自嗔怪她多管闲事,永阳公主便生了一口闷死,回来途中碰见其大哥梁渊与百里染霜正于三里街走在一块,便将侍寝一事告知梁渊,梁渊向来知道安华对风沅芷的心思,便当晚就与百里染霜一同去了审刑院后院。
南岳皇宫中有宫规,宫中皇子与公主每日戌时前必须要回到宫中,永阳公主将安华挑选侍女侍寝一事告知梁渊后,便带着宫女回了皇宫,这一夜,彻夜无眠。
翌日清晨,永阳公主去了碾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与往常大为不同的是满脸憔悴,心下暗自嗔怪皇后娘娘当初不劝劝父皇,不要同意让风沅芷去审刑院给安华当侍女。
皇后娘娘瞧见她这般模样,便问她为何今晨如此憔悴,永阳公主回答道:“母后,儿臣昨日听闻安尚书府为安华安排挑选侍女为他侍寝一事,心里便从昨个儿到现在一直甚是不高兴,彻夜没睡好,今晨才会这般模样。”
皇后娘娘闻言,不由自主地记起了被罚去审刑院当侍女的风沅芷,心想这风沅芷乃是享有南岳第一美人的美誉,说不准被选为侍寝的侍女会是她,皇后自知永阳公主心中甚为不喜风沅芷,大概心中更多的还是嗔怪在了风沅芷的头上。
这几日,朝堂之上气氛似乎不大好,皇后察觉皇上这几日神色一直不大对劲,每每想问上几句,却又因后宫不该讨论朝堂国事而每次欲言又止。皇后还未成皇后时,乃是当初三皇子的正室,这一路陪着他走来,自然知道他的辛苦,却只能在他下了朝后多嘘寒问暖几句,不能多为他分忧,现下永阳公主这模样,跟她对于皇上的关心相比,她倒是不大上心了。
皇后娘娘自知永阳喜欢安华,自己却是不知为何心里十分讨厌安华,暗自寻思兴许是安华这张脸,和自己此生最讨厌的女人长得有些相似。
这个女人,便是皇上此生最爱的女子——白湘华。
虽然心里一度因有些许相似的长相怀疑过安华会否与白湘华有何关系,但即便两人没有任何关系,从皇上与南岳第一大师程知游对他的关注与器重来看,自己也着实喜欢不上他来。
审刑院,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白湘华,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女人。
审刑院的存在,曾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梁戬的太子地位重重压了一头,梁戬的太子之位被废后,自己便再没真正快乐过。
遥想二十余年前初遇鬼琴手颜傲风那时,颜傲风正于林中抚琴轻笑。当年的颜傲风还不是鬼琴手,而还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当年还未为人作嫁时,自己曾十分喜欢过他。
白湘华曾经与自己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从没料想过心仪之人颜傲风会对自己的痴心视而不见,而只对白湘华一往情深痴心不改,自己一气之下答应了嫁给当初的三皇子,即是当今皇上,谁知三皇子当上皇帝后,对白湘华一见钟情,便将她带进宫里来从此独宠白湘华她一人,自己眼睁睁看着皇上把所有的恩宠都盛宠到她一人身上,自己却只能装作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每日独守空房如同守着冷宫一般。每每想到此,她的心里都十分后悔当初没下更重的手让白湘华死得更痛苦、更凄惨。
只要还能想起白湘华那张脸,她就还能无比痛恨。
只要看见安华,便会不由自主地记起白湘华,还有此生令自己又爱又恨的鬼琴手颜傲风。
皇后娘娘对永阳公主心中不满之事不甚上心,眉心一疼,用手揉了揉,便想着将永阳遣退回去,门外却是突然有人来报——皇上召永阳公主上朝堂。
皇上从未召见过永阳公主上朝,这日突然被召,永阳公主心里甚感意外。
永阳公主还未走到朝堂时,便见一异国使者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父皇面前、朝堂之上。
异国使者,便是西厉国的使者。
近些日子南岳与西厉的交战中吃了败仗,西厉使者受命前来南岳见皇帝。
西厉使者说道:“你们南岳打了败仗,我大西厉国君主听闻南岳宫中美女如云,如若南岳愿意派此国最美丽的公主前来和亲,我大西厉国表示从此不再犯你南岳。”
西厉使者话音一落,一朝中大臣神色一凛,铿锵有力道:“简直荒唐至极,我大南岳会派尊贵的公主与你这边界小国和亲?”
这大臣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我大南岳绝不可派公主与一个小国和亲!”
另外一个大臣紧接着说道:“皇上,我大南岳武将人才济济,区区一个小国入侵,我们绝不可受此和亲的大屈辱!”
顿时,朝中大臣纷纷表态发言:
“皇上,荣亲王乃是南岳绝无仅有的战功赫赫的武将之才,臣提议,派荣亲王再度出战,一举歼灭西厉。”
“皇上,审刑院院长安华乃是大师程知游之徒,自九岁去青冥山跟随程知游修习,真气修炼等级甚高,年纪轻轻便已达六级,臣相信他必是一介战场之上的武将之才,臣提议,让审刑院院长安华跟随荣亲王一同出战,一同剿灭西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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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厉使者被这群老臣气得两眼发黑,使劲压制着怒气说道:“我大西厉早已攻破南岳防守的边界,直达内地,你们若让公主和亲,不但不用伤及两国剩余兵力,还依旧可融洽相处,两全其美之事,你南岳又何乐而不为?”
又一大臣紧接着厉声道:“莫非你西厉君主入侵南岳,只为了一个公主?我南岳会真的将公主拱手送给你们君主?真是可笑至极!”
西厉使者道:“成王败寇,你们吃了败仗就该承认自己在我大西厉面前没有再多的话语权,不让南岳公主和亲亦可,听闻南岳有一极美的女子被誉为南岳第一美人,只要你们将这南岳第一美人送来我大西厉,我大西厉也可暂且不为难你南岳!”
“永阳公主到!”
康太监一声刚落,永阳公主便莲步走进了大殿内。
西厉使者一见永阳公主,眉眼一弯道:“果然还算是个美人,我想我国君主应该会喜欢!”
近来几次与不知怎的就突然崛起了的西厉交战,南岳兵力损伤极为惨重,南岳虽有武将之才,现下却已是不容乐观之状,如若再次派遣荣亲王,或是其余武将再次出战,即便打了胜仗,也恐怕损伤的兵力也只会越来越惨重,为避免得不偿失和将伤亡降到最小,和亲在此刻看来也并非不可。
可如今才崛起不久的小国西厉气势如此凶猛,着实让朝中大臣心中极为不服,自然而然群起抗议。
西厉使者仔细看了一眼永阳公主,却突然皱了皱眉头:“皇帝,我看这公主长得似乎与您不甚相似,史上不乏宫女冒充公主和亲之事,为避免诸如此类之事发生,我代表西厉提议,让皇上您与公主滴血认亲。”
“放肆!”一老臣喝道。
接着另一位大臣厉声说道:“大胆,皇上乃是至尊龙体,你竟敢直言要伤龙体取血?”
公主虽觉自己被人当众怀疑非龙裔伤及自己的颜面而恼怒不已,但想着自己确实是龙裔,也不必担心非血亲。
若不是考虑减少伤亡而顾全大局,皇帝早下令将此胆大包天的西厉使者拖下去五马分尸处决,再派出兵力一举歼灭此国,可如今西厉竟开始了得寸进尺,皇帝一瞬大怒。
一大臣道:“小小使者,公主岂是你能怀疑的?”
永阳公主为避免宫里有人因此说闲话,也为了尽量避免两国之间的矛盾接着激化,便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愿滴血认亲。”
皇帝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很快,康太监便将一碗水端了上来,皇帝与永阳公主一同往水里滴了血后许久,却见两滴血迟迟不相融。
“啊?”
“啊!”
“这........这怎么回事?”
大臣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议论纷纷。
永阳公主吃惊不已。
皇帝更是大惊。
西厉使者道:“皇帝,你竟然召一个冒牌的公主前来,这是侮辱我大西厉人的智商?”
西厉使者接着道:“我须回去向我国君主复命,还望皇帝切勿送假公主来敷衍我西厉!”
滴血认亲辨出假公主一事,很快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中,皇后娘娘从未料想过会有今日此事发生,闻言大惊,两手颤抖,手帕一霎掉落在地。
西厉使者道:“皇帝,明日我会再来,我希望明日见到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南岳公主,如若没有合适的公主人选,那便送上南岳第一美人过来我西厉。”
说罢,使者转身便走了出去。
皇帝龙颜大怒,厉声喝道:“拦下他!”
话音一落,数十侍卫冲上前来,将西厉使者团团围住。
西厉使者只是勾唇冷冷一笑:“皇帝,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希望你顾全大局,我代表整个西厉过来见你,如若你杀了我,南岳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西厉使者顿了顿,接着说道:“皇帝,明日要么送上真公主,要么送上南岳第一美人,否则,我大西厉国只能不客气了。”
皇帝眉心一疼,眼前有些发黑,良久过后,才沉声说了两个字:“退下!”
皇帝话音一落,所有侍卫通通退下。
西厉使者冷哼一声,便大步流星离开了皇宫。
永阳公主生了大惊,连忙跪下道:“父皇,这其中定是有问题,这.........这碗水一定有问题,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用眼神示意康太监去测一下那碗水,却发现并无任何异常。
皇帝并未急着处置永阳公主,宣布退朝后,特意去了一趟碾玉宫找皇后。
“世清!”
皇帝刚到碾玉宫的门口,便沉声唤了一句皇后的名字。
皇后娘娘匆忙走出,福身行礼。
皇帝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世清,朕问你,永阳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心头一震,还想着如何掩饰内心,却是无法控制地彻底慌了神。
“世清!”
皇帝又是两个字落下,皇后娘娘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皇上,臣妾……....臣妾不是...........”
皇帝眉心紧锁,失望地打断道:“世清,朕都明白了。”
“世清,你与朕成亲二十余年了,本想着二十余年来的夫妻情分甚深,你不会背叛朕,朕却怎的也没有料想到,你竟然欺骗朕!”
皇后娘娘眼泪直流:“皇上,看在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看在二十余年臣妾一片真心的份上,请你善待臣妾与永阳可好?”
皇帝冷笑:“一片真心?好一片真心,善待你与永阳?你又何曾善待了朕!”
皇帝紧紧闭上了双眼,沉声道:“世清,你可还记得私通台谏院第十二处路盏的端妃白氏与其女永月公主是怎么死的?”
皇后一慌:“皇上,臣妾求你饶了臣妾与永阳!”
“你跟朕谈多年情分,好,既然你要提及多年情分,朕便顾及这多年情分暂且不将你处死,从今日起将你打入冷宫,此生不得再踏出冷宫一步。”
皇后大哭:“皇上,打入冷宫,比处死臣妾还要残忍啊!”
“你待朕又何曾不残忍,朕疼爱了永阳十六年,到头来却发现她竟然不是朕的亲生女儿,朕不处死你,已是仁至义尽!”
“皇上!”
皇帝接着道:“世清,看在你我多年夫妻情分上,朕可以不处死永阳,但朕必将她逐出京都,去清灵寺为她母亲所犯下的过错忏悔一生一世,永世不得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