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你有什么条件
听炮响的确是瞿鸯城方向。
“武大人莫急,城中还有两万精兵在营,定保城池无恙。”副将们看着武安的脸色惊变纷纷安慰。
武安咬着牙摸出锦帕额头一覆,连手都在颤抖:“那两万精兵早被调遣在仲士以防观水从正面破江而来,但现在……”他没说下去,这凿渠分明连着宓河直通川江,绕的是他瞿鸯城的后方。
那里根本,没有精兵防守!
武安做梦也没想过,观水营会用这般龌龊的招数。
众将闻言神色皆诡异奇妙,瞿鸯城若是失守,他们降是不降?朝廷与十二州,到底风势局面如何,才能保的住他们所有人的老小性命?
各怀鬼胎一瞬之间,千变万化。
“传令,前营白艚随我回城救援,水师其他数营从川江正面堵截!”武安当机立断。
他并不全数退出浮冈坪,相反,亦要沿着这条观水开凿出的渠道从后方绕川江赶回瞿鸯城,,因为这是如今最近最快捷的水道。
真是可笑!
武安心急如焚,挥旗号令。
时不时的炮鸣远远如从天边翻滚而来,小老头子捏紧了袖中拳头,若他们赶到瞿鸯时已生灵涂炭,已城毁人亡,已——
他呲牙不敢再思虑下去:“全速!全速前进!”
咯。
船底突然发出了一阵闷响,咕咚,重重得撞击令白艚船左右摇晃,所有人跌了个踉跄。
“怎么回事!”武安喝道。
船底咕噜咕噜发出奇怪的动静,老头子趴在船舷往下一瞧,只见水中不断向上翻着泥浆。
“回大人,似是、似是搁浅了。”慌张的水卒面色僵凝。
搁浅?!
武安大怒之下抬脚踹去:“放屁!”
这已出水渠进了宓河河道,水师曾来回行过无数次,宓河水路通畅,淤泥稀少,怎么可能——
他突地张口结舌,脑海里闪过什么令人窒息的想法。
呯——
一声重炮砸中了船桅,咯吱咯吱,木杆子摇晃断裂徒然倾倒,底下的水卒们惊慌失措四下逃窜。
武安所乘的白艚尾弦竟被轰出了一个大洞,硫磺气息弥漫不散。
有埋伏。
河道的两岸竟藏了七八门红夷大炮,如今管管炮口正对着这支小水师。
“退!所有人退船入江!”武安下意识大喊,可话音未落,整个人呆滞当场——
他们已经搁浅了。
进退两难又被数门红夷大炮正对,只要岸上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就是船毁人亡。
浓烟滚滚下,武安能清晰看到,江岸迎风而立的青年长袍猎猎,松鹤澜纹。
他负手在后、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看一场——
猴戏。
两军局势瞬间倒转。
“他娘的小兔崽子!小兔崽子!”武安破口大骂。
观水营的人根本没有奇袭瞿鸯城,不过声东击西迷惑他人。
他们将连夜开凿水渠的淤泥用大趸船运到了宓河,明知武安救城心急定会沿着他们的水渠而来,全速前进的白艚自然就陷入了淤泥。
如今,就是一个个动不了的活靶子。
武安气的七窍生烟,若是眼睛能攒射出刀枪剑戟,那江岸边好整以暇的年轻人,早就被万箭穿心了。
卑鄙无耻,奸诈小人!
“武大人,滋味可好受啊——”岸上的祁立轩得意洋洋,这口气出的不赖还很舒坦。
他摆摆手,炮口对准了水中央,故意偏着角度一阵狂轰滥炸。
不偏不倚将那些大小船桅全都炸了个稀烂,衡力不足的小白艚左右翻覆,吓的水卒们抱头鼠窜、两股战战。
武安能如何?
水师后营的船只早被他遣回了瞿鸯城救援,哪顾得上他们,他知道自己叫戏弄了,还是被一群观水营里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
呸
他无能为力。
老实说,祁立轩把武大人五花大绑的从白艚上拽下来时还掩不住满脸的诧异。
原想着两三千精兵上江硬拼被打的落花流水完全是羊入虎口,谁知,转眼间,柳暗花明。
妙极。
今夜瞿鸯城灯火通明。
武安小老头满脸赤红,翻着白眼,如今站在正堂之下也只能嘴硬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主座上的年轻人沉默寡言,他懒懒翻动案几军报,堂下观水营的小将们正七嘴八舌。
明明嘈杂,可武安却觉浑身寒凉。
燕岐。
他单手撑颌,漫不经心,似今日发生的一切与之无关,眉目萧萧阅过白纸黑字如不沾一丝血腥,不,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屠城十万也在转瞬之间。
武安心头一跳,燕岐似是偏爱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这就是,朝廷里的飞星小将军,这就是,那个南郡裴家的小马奴?
马奴。
能有这般气度与韬略?
武安不信。
一万个不信。
“朝廷想如何处置?”他的目光跃过堂中众人,只对座上人言谈。
“现在想谈了?武大人,您和钱大人,徐大人他们不是拜把子的弟兄吗,十二州不是同气连枝吗?”
祁立轩忍不住奚落,刻意晃了晃手中宝剑。
武安老脸没地方搁,他又窘迫又愤恼,吼道:“燕岐,你倒是说句话!”
给个痛快。
“三百军马悉数奉还。”
“就是……什么?!”没反应过来的祁立轩险些搭错话。
“此言当真?”武安不敢置信的盯着燕岐,直觉那小子在耍什么鬼把戏。
“朝廷不会削官免职也不会拿你问罪,”燕岐脑袋一歪,目光冷寂,“京城只道你听天命、顺天意,助观水营招兵买马、平判有功。”
青年人的话仿佛就是事实,无人可以置喙。
姜是老的辣,武安一听就明白。
燕小将军是想趁热打铁,收买他全家,不,是全城性命,将他从反角打成正角,只要观水营大赞其相助功勋,将来他武安就是功臣。
“你有什么条件?”
老头子现在是阶下囚,自然心动。
燕岐眉眼微微一掠,还未说话,外头一阵嘈杂脚步。
“小将军!”是严牧,急吼吼冲了进来,“方才城门来报,有匹浑身血的马驹横冲直撞,险些把刚驻起的营门给撞歪了,”严牧显然是急奔而来,气喘吁吁,“白马绿尾金玉鞍,我瞧着,像是裴小姐的翻羽。”
翻羽。
燕岐神色一凛,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