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他们养不起的海棠花
燕岐在里头听到了声响,裴兮宝大约就是有这种吃宵食把自个儿呛死的本事。
不省心。
“裴兮宝。”他唤。
“没事!”小姑娘面红耳赤打着掩饰,要是叫燕岐知道她在肖想什么,定能笑话死,“周大人请你们煮酒论茶,可有歌舞助兴?”
“自然。”
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舞可好看?”
“好看。”
里头人答的言简意赅。
燕岐岂会不知周大人所谓“要事”是假,席间扭扭捏捏的举着酒盏却不喝。
周乔少爷瞧见镇军侯还是胆战,忘不掉家法伺候险些打断了他的腿,小少爷连忙握住自个儿老爹的手道:“爹爹,喝酒误事。”
喝酒误事。
燕岐眉一挑便知,湖榭雅叙的事许叫人捅出了篓子,周府尹两边开罪不起,既不敢不说又不敢讨饶,借着酒席“告密”呢。
镇军侯修长的指尖落在桌案,一下一下,慵懒清晰。
周家两父子却觉得是煎熬。
当然,这酒局的座上宾们还在忙不迭努力吹嘘自家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千金。
燕岐想了想,觉得自个儿可以对天发誓,虽如花美眷环肥燕瘦,但他一整日念的,还是外头那不解风情的小珍珠。
裴兮宝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碎道:“我瞧你是乐不思蜀!”她忙着给他挖心掏肺,燕岐倒好,醉在温柔乡!
好气呀。
嘎吱,门开了。
青年人一身靛蓝银丝流云锦松松垮垮笼在肩,衣襟微微敞开若隐若现着胸肌,发间还落着水渍,眼角飞红透着浴后的朦胧在灯花下湛着明光。
“吃醋了?”他打趣,坐在案旁另侧的小软榻上,双腿交叠,矜贵的很。
裴兮宝看着水珠顺着他的颈项滑过微微滚动的喉结,她忙扭过头:“胡说!”
否认的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没有?”
“你这是吃独食。”小姑娘眼角余光瞥向他,偷偷去看美人。
燕岐捏了两颗瓜子在手里把玩:“好,下回,本侯带你一块儿。”瓜子清脆敲在小案。
裴兮宝错愕燕岐的态度似有些古怪,她狐疑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有着难以言喻的不适。
小姑娘不搭话了,从软榻下取出个小钵,里头是捣碎的花泥,她哼哼着曲儿,慢慢蘸着花泥涂抹在指甲上。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葱白指尖染了一点殷像极了润泽的红玉,惹眼至极。
“阿芙教我做的蔻丹,”配上凤仙花、小明矾,鲜丽不掉色,京城姑娘都迷恋此妆,她见燕岐的神色有疑,“伸手。”
不等年轻侯爷拒绝,她已经一把抓过他手背,翘着小指,认认真真的给他十指也涂上蔻丹。
“多好看!”裴兮宝乐呵呵的。
不,他不想——燕岐眼角有些抽搐,可是小姑娘指腹柔软,令他有些舍不得收手。
不就是涂个千层红,认了。
“陆阿芙整日给张太医传召入宫,竟还有时间与你闲暇。”他倒是巴不得那姑娘少缠着裴兮宝。
“她说圣上近来身体被掏空了。”小姑娘直言不讳。
噗——燕岐正饮的温茶喷了出来,咳、咳咳,九五之尊后宫美人数不胜数加之国事操劳,肾虚……属实正常。
“还说什么得成亲后才明白,燕岐,你将来会不会也被掏空?”她不明所以。
“宝小姐想要掏空本侯?”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尽是虎狼之词。
“……”
裴兮宝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尤其燕岐匿在唇角那诡异莫测的笑,叫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冷飕飕的缩回手,花瓣翩跹落在眉心。
春意正浓,院落里的海棠树开了大片,微风一过如同下起绵绵小雪。
裴兮宝心神微动,她想起了南郡,想起了裴家和那个疼她的老太太:“祖母以前总说我太娇气,若是将来成亲了定要把裴府的海棠苑都搬去夫家才行。”
上辈子赐婚豫南小郡王,可沈家的府中,一朵海棠也没有。
燕岐偏过头,看到裴兮宝明亮的眼瞳中倒映出花海成片:“他们养不起,也养不好。”
别的男人,会这般细心对待小珍珠吗。
不会。
会想她所想,念她所念,费尽心思寻来千株海棠博她一笑吗。
不会。
所以,他们没有资格觊觎。
裴兮宝缩进软榻,眉开眼笑的:“对对对,”她自以为燕岐说的是“海棠”,“祖母总说大不了招个赘婿,吃穿住行全包了,还得乖乖听我的话!”
她生的美,家中富贵还有权势义兄。
入赘,也不差嘛。
小姑娘闭上眼,飘零花瓣就好像一张轻软的被褥覆在她身。
半晌,燕岐将她揽抱进怀。
裴兮宝睡着了。
静静的,就好像躺在裴老太太怀中一般,安然。
入赘?
“休想。”青年人唇角缓缓吐出字眼,相反,他要正大光明的将这颗珍珠栓在自己锦袍上。
天下皆知。
……
次日。
燕小侯爷跨进宫门就瞧见楚峥的马车停驻一旁,显然,等着他呢。
七殿下眼睛尖:“你吃错药了?”他怪叫指着人指甲上艳红至极的蔻丹,眼角抽抽。
北地战场鲜血淋漓,堰首山单枪匹马救驾的镇军侯,居然涂着女孩儿家的妆花,说出去怕能叫人笑死。
“宝小姐喜欢。”燕岐不甚在意,还有几分兴奋炫耀。
楚峥探手在他额上一抹:“我瞧你是有大病,”比如被裴兮宝迷的神魂颠倒那种,“迟早那小姑娘上房揭瓦、杀人放火,可要本殿教你几招儿?”
七殿下挤眉弄眼,收服女人他有的是办法,什么欲擒故纵,声东击西三十六计你得来一套。
燕岐冷眼。
楚峥讨了个没趣:“还别说,程校尉的小孙子天天在太医院向阿芙打听你家小姑娘的喜好,急着送殷勤呢。”
燕岐顿住脚步,挑眉:“阿芙?怎么不是刁民了?”
七殿下咂嘴,这关注点不对啊!
“我那是给陆佬面子。”
“陆阿芙三天两头被召进宫,你就三天两头和她厮混在一块?”否则怎么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求您了,可说点儿人话吧。”楚峥欲哭无泪。
“比如?”
“……”这人嘴巴欠的很,楚峥看不惯又干不掉的哼声,“两日前中庭派了匹快马送出了户部令。”
“给谁?”
“西南正欲折返的钦差大人。”
燕岐昂首:“是他。”
“有什么打算?”
“本侯只打算,看一场好戏。”朝里有人泄了密,想要拿私铸兵器的罪过做文章,宝小姐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