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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千万别回府

贵女楹门 今朝如晤 5434 2022-11-03 22:46

  陆以蘅不以为意,她猜忌着老狐狸是不是想靠三言两语收买于她,也许天子口中当年有鬼的人就是任安手底下那些一丘之貉,毕竟能将边关这么大事瞒的滴水不漏者,朝里没几个。

  咳、咳咳——任安适时的咳嗽了两声,指尖捏了捏细瘦脖子里凸起的喉结。

  陆以蘅就知道他在指什么,圣上的病。

  “任大人这些话与我说就没了道理,您应当去太医院。”她又不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神医。

  任安摆摆手:“本官倒是想,可惜顾先生近来陪宁府的二姑娘一同去了酉缮,这个月都不能回来。”他话里有话,顾卿洵不在盛京城中,一来无人可为圣上分忧,二来,有人正竭尽所能的保他——保顾卿洵远离这龙潭虎穴,任安察言观色的很,“既然陆小姐也觉得症疾非顾先生不能医治,那,本官这便命人将他请回。”

  “慢着,”陆以蘅下意识出言制止,老东西,她心里忍不住咒骂,打开天窗的亮话明明白白却不露骨,任安就是看准了她不希望顾卿洵卷入是非才在这儿“威逼利诱”,“没料到任大人对整个太医院防备如此之深。”

  任安反耸耸肩笑道:“太医院有时候不是不尽心,而是,不敢尽心。”

  陆以蘅想起她回京的那天,顾卿洵未曾敢在太医院中将一切如实相告,小姑娘挑眉——所以呢,她就得来当任安的出头鸟,怎么,她看起来像是把好使的枪?

  “大晏朝多的是忠君爱国之辈,论资历论本事,什么时候轮到我陆以蘅来为陛下尽心尽力。”文武百官排着队儿站好都能延绵皇城外,陆家姑娘对任安的敌意多少不愿顺遂了老宰辅的心意,她想试探任安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任安晃晃手指,花白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凭你,身负重任。”

  陆以蘅的话突地就被噎在嗓子眼,心头微微怔愣,有那么一瞬竟觉得昏暗烛光下的自己无所遁形。

  狐狸。

  她骂道,不愧是两朝元老宫内外耳目众多一切了然于心,鬼蜮伎俩哪哪逃不出他一双老眼,可是——这个权力最大的宰辅却偏偏按兵不动、置身事外。

  呵,算盘,谁不会打。

  陆以蘅嘴角牵扯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躬身拱手退出殿外。

  冷风带着些许暗夜里猝开的细微花香。

  陆以蘅的脚步不轻快,沉甸甸地在宫墙小道上些许踌躇,任安的意思她懂七八分,李太后的死是一个警告,而天子呢——他的病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浑噩,面容枯槁憔悴,眼底淤青眼角沥红,眼白带着焦黄浑浊不堪,似几天几夜没合眼却梦魇缠身。

  陛下有了臆症为何从未听宫中侍从和太医谈起,究竟是陛下瞒着,还是太医院藏着亦或有人从中作梗。

  她揉了揉额角觉得脑袋发胀,出宫门的时候华灯已上,竟瞧见廊桥外有人正来回踱步焦灼等待。

  青鸢。

  这个丫鬟通常是候在魏国公府,今夜却急吼吼的跑来了宫门,陆以蘅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快步上前将她拉至一旁:“可是有消息了?”

  青鸢点点头,踮着脚还前后左右张望一番跟做贼心虚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塞进陆以蘅怀里:“南屏来了信,奴婢不敢怠慢。”前段时日,陆以蘅命青鸢将那珠花玳瑁委托六疤指快马加鞭送回南屏,说是不日便会有结果,这不,来了。

  青鸢本还觉得古怪,南屏来的“秘信”竟是一只小鸽子,差点就叫她当成野禽给赶走了。

  陆以蘅就着微黯华灯细细看一遍,脸色有些凝重却又几分“果不其然”的味道。

  “小姐,您在南屏的亲人不都是老家的奴才,这信是送给谁的?”青鸢上回就想问却一直没机会。

  陆以蘅摸了摸鼻尖挽着她臂弯就入了街市:“南屏除了陆家留守的丫鬟管家,还有你家小姐我的师父。”一想起那个人,有些如释重负。

  “吓?”青鸢一愣一愣的,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陆以蘅有个师父,不过说来也是,陆小姐武艺高强、见多识广,分明不像普通世家养在深闺的千金,“您……您的师父是不是好厉害?”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出众的徒儿。

  “自然!”陆以蘅不吝啬夸自个儿的“导师”。

  青鸢羡慕惊叹,眼睛里都是星星光芒:“一定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她的脑海中已经描绘出这样一个不世出高人应有的模样,一定、一定就像说书人口中的那些老神仙,来无踪去无影。

  陆以蘅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敲,青鸢不介意嘻嘻哈哈地。

  冬至春将来时的夜市热闹不少,盛京城的百姓不识深宫皇家的愁滋味。

  摩肩接踵的姑娘们正嬉笑怒骂,河对岸的少年郎将水灯轻轻推开,青鸢抱着双臂看这番盛世太平阖家欢乐景象也不由自主的深吸口气,谁人没有天伦之乐,谁人没有情窦初开,小丫鬟无比羡慕起这些少女们的娇羞,她很久不曾自由自在毫无顾虑的逛盛京大道。

  这儿从来都该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喏!”突地,青鸢的神游太虚被扯回,鼻尖下有股香香甜甜的气息,小丫头一愣,陆以蘅正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青鸢目瞪口呆忘了伸手。

  陆以蘅稀奇着推搡了她一把:“喂,你该不是没有见过糖葫芦吧?”怎么一副好像见了怪物的表情。

  青鸢摇摇头,看着被糖壳包裹的红山楂,她的思绪有一瞬凝滞:“奴婢很久没有吃了,上一回还是入宫前,隔壁姐姐拿破铁锅换的。”记忆模糊早已回不到过去,如今想来感慨万千。

  陆以蘅没说话,她张口“啊呜”就啃下一颗山楂,朝青鸢晃了晃。

  伤春悲秋不适合盛京城,每个人已经开始走的路,便要自己一个人独自行完。

  青鸢会心也学着张口吞山楂,眼角笑意盈盈。

  又酸又甜的滋味充斥在口腔,两人相视坦笑只是还没等咽下,街道后突地传来一阵纷乱马蹄,约莫三五十人,黑衣疾驰,长刀凛冽,不少老百姓为了闪躲猝不及防打翻了街旁拥挤着的小贩的摊子不免骂骂咧咧。

  青鸢嚼着嘴里的山楂,踮脚张望:“这几日不光白天兵马来回,夜里也闹的很,简直和打仗似的。”她这话说的可再对没有了,盛京城调兵遣将,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都是哪儿的兵马?”问似无意。

  青鸢想了想,悄悄跟她咬耳朵:“奴婢听王长史家的小安说,京外三大营有了不少动静,还有安韶的副都统,前几日去了秦府。”

  就知道这个神通广大的小丫头时不时能答疑解惑。

  “秦府?”陆以蘅眨着眼睛。

  青鸢郑重点头,没错小姐,就是你想的那个秦府。

  秦徵。

  陆以蘅的驻足思忖叫青鸢也深觉氛围凝重,耳边依旧充斥人声鼎沸,可热闹,是别人的。

  “小姐,”她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交代奴婢呀?”青鸢鬼使神差就问出了口,好似某种相处下倾盖如故的心有灵犀。

  “什么?”陆以蘅回神。

  青鸢扁着嘴却诚恳极了:“奴婢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像您认识的大人们一样神通广大……但是、但是青鸢愿意为小姐分忧解难,”她伸手轻轻抚平陆以蘅没见皱成的“川”字,“小姐,您很久没有笑了。”她是说,那种无忧无虑的开怀朗笑,而不是虚以委蛇装腔作势。

  与凤阳王爷秉烛夜谈时的陆小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陆家姑娘结结实实怔住了,她从青鸢的眼睛里看到皓月千里洒满地,突地将那小丫鬟搂进怀中:“青鸢,如果——如果盛京城出了事、魏国公府出了事……”她顿了顿,“我陆以蘅出了事,你千万千万,不要强出头。”

  更不要为了她四处奔波。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青鸢挣不开急的直跺脚,怎么尽说些人心惶惶的话,就算小王爷被遣封地,可还是有机会平复的,也许、也许等过个一年半载,大家都忘记了淡化了,毕竟凤阳王是九五之尊的亲弟弟,兄弟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

  怎么——怎么说的好似天要塌了般。

  青鸢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大堆来不及说的话,都怪自己嘴笨!

  陆以蘅见她急的眼睛发红,忙刮了刮她鼻尖安抚:“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别学她陆以蘅傻乎乎的,在京城里久了,就该知道怎样才能活的长久。

  “奴婢才不需要什么提醒呢。”小丫鬟怨怼着气呼呼。

  陆以蘅可不敢惹会当街哇哇大哭的姑娘,只好躬身赔罪又道歉,得得得,是她这个当小姐的多嘴多舌让青鸢丫头操心了。

  两人一路还有说有笑的。

  只是陆以蘅脚步刚踏进魏国公府的小巷子,就顿住了身,巷中灯火通明,黑甲褐衣的卫兵高举火把已经将整条小巷子都映照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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