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扭头看着沈悦兮,忽而抱住她,“能再遇见你真好,沈悦兮。”
听到赵和喊自己沈悦兮,沈悦兮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忘了几拍,她分开赵和的拥抱,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小时候你这里就有一个树叶形状的胎记,如今人长大了,胎记也大了点,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宫里玩耍的时候,是夏日,我很喜欢你这个胎记呢。”赵和微笑着,指着沈悦兮的脖子小声说道,她看沈悦兮的目光里都是亲密的喜悦。
沈悦兮这才恍然,是了,这段日子,她和赵和一同吃一同睡,被她看见胎记也不奇怪。
她本来本能地想否认,却又觉得那样有些无趣了,便也笑了,“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这些。”
“我小时候在宫里也鲜少有玩伴,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我其实早就发现你是沈悦兮了,在湖心亭那次还记得吗?但是你不说,我也便不追问。”赵和继续说道。
赵正走在前面,走了好远发现赵和和沈悦兮并没有跟上来,两个人站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正远远看着,不打算打扰她们,明天便要分别了,自然是有好多话要说的吧。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慢慢跟你说,我的身份你万万要保密啊。”沈悦兮叮嘱赵和。
赵和笑着眨了眨眼,“我自然明白,”而后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赵正,“七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吧,我就说嘛,七哥的性子怎会突然对一个女子如此用情,原来你们是故人重逢呢。”
“若说起此事,其中还牵动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呢。”沈悦兮叹了口气。
赵和在一旁跟着,沉默,等着沈悦兮往下继续说着。
“我们沈家在幽州城被灭了门,当晚只有我逃了出来,一路辗转,九死一生才回到京城。”逃难的一路自有数不尽的艰辛,但沈悦兮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回忆起往事,明明才过去不久,却好似前世一般。
“我听宫里人说过,你晕倒在王府前面,是七哥救了你,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是沈悦兮?”赵和问道。
沈悦兮点了点头,“七爷也是看到我的胎记便把我认出来的。”
赵和舒了口气,“旁人只知道你忽而飞上枝头,却不知你从前也是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呢。”
“所以,我们沈家与皇室之间的纠葛你都是知道的,我是罪臣之女,若被皇上知道了身份是要问罪的,如今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七爷娶了我,若是问起罪来,他也逃不过一个欺君之罪,如今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和七爷的性命等于都攥在你的手里了。”沈悦兮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赵和。
“整个皇室,七哥待我最好,整个南夏,只有你是我的朋友。”赵和对沈悦兮笑了笑。
沈悦兮也笑了。她不是糊涂的人,懂得轻重,也知人心,她信任赵和,没来由的,无端的信任。
“这次七爷带我出去,便是去边疆的,我要查出沈家到底是被谁灭门的。”沈悦兮坦诚道。
“怪不得,我就知道你们不是随便逛逛那么简单,”赵和笑了笑,随后又有些担忧,“你们去边疆的事若是被皇兄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所以要走的隐蔽,绕很远的路,就当做路过那里,希望不会引起皇上的疑心。”沈悦兮说着,眼神里却藏着一丝阴郁,即便是皇上知道了她也是不怕的,皇上为难她,赵正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是皇室一场风云,要来便来好了。
“可惜我明日便要回宫了,我们不知何时还能相见。”赵和叹了口气。
她们一路说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湖心亭。
沈悦兮拉着赵和坐在湖心亭的长凳上,“我这一去,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估计已经是春暖花开了,那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踏青。”
赵和却微微摇了摇头,“此次回宫,我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往后会如何,难以预计。”
沈悦兮也有这种感觉,因为通常来讲,一个公主在宫外住些日子,想什么时候回去便回去,不用特别下旨召回的。
会是什么事呢?
“皇上是不是给你指婚了?”沈悦兮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赵和叹了口气,茫然地看向远处,她也是这般猜测的。
“做公主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赵和淡淡说了句。
沈悦兮苦笑了下,“天下女子又哪个能由得了自己呢?”
“可是你就很好啊,遇见七哥,是与你倾心相爱的人,比我要幸运的多。”赵和此刻越发羡慕沈悦兮了,她不仅有自由,还有自己爱的人。
沈悦兮笑笑,没有说话,倾心相爱这四个字听进耳朵里,心底最先浮上来的人却是忽拙。
忽拙虽然离她千万里之外,却一直沉在她心底,如影相随。为什么她那么恨他,却又终是放不下他?
“既是皇上指婚,那定是个青年才俊,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沈悦兮劝道。就像她,虽然对赵正没有那么深刻的爱,但是与赵正相处久了,对赵正也有一丝微妙的依赖。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赵和怅然地说道。
沈悦兮有些意外,“谁呢?你可以跟皇上说让他为你指婚。”
赵和叹了口气,“是朗阔,我喜欢他。”
这句话说出来,赵和忽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与轻松,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了一个人,她很高兴有人可以倾听她的爱。
朗阔?这沈悦兮倒是不意外了,她不止一次发现赵和偷偷看着朗阔,那时她便有此猜测,果然是真的。
随即也明白赵和的怅然了,不管怎么看,皇上都不大可能将一国堂堂的公主指婚给一个镖师。
“朗阔沉稳,武功高,容貌也好,是很好。”但沈悦兮并没有说那些,只是夸了朗阔。
赵和扭头看着沈悦兮,眼睛里带着笑意,“谢谢你悦兮。”
听旁人夸赞自己爱的人,是件很开心的事。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你若回了宫,你们往后大概便没机会再见面了吧。”沈悦兮替赵和忧伤起来。
与心爱之人分隔的那种心痛,她有所体会。
“能有什么怎么办呢?我只是单恋他而已,这一生能得遇他已算是幸事,但终究只能是有缘无分罢了。”赵和语气淡淡的,带着些许挥之不去的忧伤。
“若是朗阔也喜欢你呢?你们干脆私奔吧。”沈悦兮出了主意。
听到私奔两个字,赵和不由笑了,“且不知他是否喜欢我,单说私奔,我一个公主,若是跟人私奔,必定会整个南夏通缉,到时候哪还有我们的安宁日子呢?我不能如此自私,这会毁了他。”
说的也是。沈悦兮沉默了。
赵和也沉默。两个人在湖心亭里沉默地坐着。
知翠和娟儿远远看着她们,朗阔和赵正也远远看着她们,猜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赵正只是惊叹沈悦兮和赵和的友谊,何时竟已经如此难舍难分了?
朗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赵和,明日起,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吧。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的位置隐隐发痛。
沈悦兮和赵和一直坐到天色渐暗,这才起身回了腾冲院。赵和去屋子里歇着了,沈悦兮去到书房。
赵正在书房里誊一本书,看到沈悦兮走进来,便将手里的笔放下,张开了双手,示意沈悦兮坐到他腿上。
沈悦兮便走过去,在赵正的腿上坐下,赵正将沈悦兮圈在怀里,满满地抱住她。
“赵和明日便要回宫了,今晚我想和她一道儿睡,说说话。”沈悦兮靠在赵正怀里,轻声说道。
赵正不由笑了,觉得她们有些孩子气,明明刚刚说了那么久的话,却还有许多话要说一般。
但赵正仍是柔声应了,“随你。”
“赵和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沈悦兮又道。
赵正愣了愣。
“我小时候入宫时曾与她玩耍过,她记得我的胎记。”
沈悦兮提到胎记,赵正伸手摸了摸沈悦兮脖颈处的胎记,当初他也是凭借这个胎记才认出她的。
“赵和,还说什么了?”赵正问。
“倒也没说什么,我们回忆了些小时候的事。”沈悦兮没有将赵和喜欢朗阔的事说出来。
“她不好奇你为何回到京城?”赵正担心的是赵和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你真是不大了解赵和,她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她都会保持沉默,”沈悦兮顿了顿,又道:“但我主动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
哦。赵正应了一声,“你很信任她。”
“当然。”
赵正没有再说什么,相对于沈悦兮对一个人的信任,他则更谨慎些,他认为沈悦兮的事越少人知道麻烦便越少,这也是他之前为何一定要除掉陈灵秀的原因。
但如今,赵和也知道了此事,他总不能连自己的妹妹都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