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赵正一口拒绝了,“你的身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就算赵和知道也没什么,我相信她不是那种会到处乱嚼舌根的人。”沈悦兮说。
赵正没说话。
“那我们何时启程呢?”沈悦兮不再纠结赵和的事。
“尽快吧,我觉得此事越早查清楚越好,省得越来越复杂,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赵正思忖了会儿说道。
沈悦兮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沉。一想到边疆,一想到忽拙,她的心里就是沉的。
“安意如的后事呢?”沈悦兮忽而又问起这件事。
“已经遣人去丞相府禀报了,若是他们愿意将遗体接回去最好,若是不愿,皇陵她自然不能进,便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将她葬了。”赵正在心里猜测,安沛全定不会将安意如的遗体接回去的,活着的时候都不允许回府,死了就更不允许入祖坟了。
说起来,安意如的一生还真的有些凄凉,活着时未曾快乐,无儿无女,死后都无安身之地。
“若是我不曾回来,她此刻应该还是尊贵的七王妃吧。”沈悦兮不由感慨。
应该是吧。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不能重来。
“别想这件事了,你这些日子只管好生养着身子,过些日子免不了要长途奔波,以后的事还多着呢。”赵正说道。
嗯。沈悦兮又点了点头。
此刻,皇宫的福寿宫里,太后也是颇为感慨,她对自己的贴身老妈子说,七王爷大婚如此重要之事,按理她是该去贺一贺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想到沈悦兮,她就不想去了。
“太后的贺礼到了,心意也便到了,您的苦心七王爷都会懂的。”老妈子柔声说道。
“那不是个简单的丫头啊,哀家只是怕七王爷……”说到这里太后停下,怕七王爷会怎样呢?她也说不清,但她心里就是有些怕。
这时,福寿宫里的宫女从外面匆匆进来,“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有些意外,皇上可是极少大晚上的来福寿宫,今儿个是怎么了。
正疑惑着,皇上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孙得禄跟着一旁,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忙吩咐宫人去准备茶点,而后让皇上在对面的榻上坐了,“怎么大晚上的跑了来,若有事让人通传一声便可。”
“儿臣批了一天的折子也累了,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太后慈爱地看着皇上,“国事是永远操劳不完的,你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该歇着就歇着,我听宫人说你常常批阅奏折到深夜,这样下去身体要亏了。”
“儿臣会注意的。”皇上点了点头。
太后便不再说什么,笑眯眯看着皇上,等着皇上说夜里来此的目的,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了,从勤政殿到福寿宫有段路呢。
“儿臣收到安丞相递来的消息,安意如今日在康平王府悬梁自尽了。”皇上看着太后,沉声说道。
“自尽了?”太后意外了一下,却很快便镇静下来,苦笑了一声,“她倒是会挑日子。”
皇上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安意如走到今日,自有她自己的错处,当然也有赵正的错,比赵正错的更离谱的是安沛全,可安沛全说到底是为了跟自己示衷心,所以,到底是谁害了安意如呢?
“成婚之日遇到这种事,不知道岳溪会如何。”太后想起沈悦兮,倒有些好奇她的举动了。
“那个丫头并不是简单的,料也不会如何,逃难过来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这点事还吓不到她吧。”皇上说着,思忖了好一会儿,问太后,“您说,她眉眼神态间是不是有些沈青山的样子?”
这问题有些非同小可,太后看了看皇上,回想了下沈悦兮的容貌,“有些日子没见那丫头了,哀家竟对她的样子有些模糊了,”说着太后叹了口气,“老喽。”
“最近京城的花楼里来了几个北胡女子,待儿臣派人去调查的时候这些人却又消失了,也不知这几个人与沈青山一家灭门有没有关联。”皇上又说。
“有没有关联要查了才知道,皇上手底下有这么多查案高手,还怕查不出吗?”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查了好些日子了,那几个北胡女子依旧毫无消息,查案高手也有查不到的时候。”
“那许是离开京城了,若是还在,京城这么多的捕快没有查不出的道理。”
皇上点了点头。
“滇南王那边呢?庞世聪的死讯传过去了吗?”
“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往滇南去了,要些时候才能到。”
桩桩件件都是烦心的事。
“之前得知沈青山一家被灭门,儿臣派了几个探子过去侦查此事,至今尚无音讯,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臣准备派魏大勋带几个得力的手下再去边疆走一遭,如今的局势,只怕北胡有犯我南夏之心。”思忖了会儿,皇上说道。
“自太祖那辈起,边疆已经安宁好几十年了,如今北胡等邻邦日益壮大,对南夏虎视眈眈,确实不可不防。”太后赞同皇上的做法。
“儿臣以命兵部着手征兵等事宜,只怕百姓会有怨言了。”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皇帝,一直以来都致力于百姓的民生,但若国家有难处,做百姓自然要万众一心才好,让征兵征粮的官员将这个道理说与百姓听,都会懂的。”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若只是北胡的问题倒也还好,他怕的是滇南王趁机作乱,内忧外患,那才是大劫难。
但此刻,一切都只是猜测。
“你太祖那辈为邻邦安定,曾与北胡和亲,如今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该再和一次亲了?”太后委婉地提醒道。
皇上依旧没有说话,陷入沉思,和亲这件事他是想过的。
“不管怎么说,没有战争是最好的,南夏也可趁机暗地备战,能多拖一时是一时。”
“如今适合和亲的公主只剩赵和了。”皇上说道。
“朝廷之事你多与大臣们商量着来,至于赵和,能以一己之身换来南夏暂时的平静,那也是赵和的福分。”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此事待儿臣明日早朝与众大臣商议一番。”皇上道。
太后点了点头。
“也不早了,明儿个还要早朝,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又聊了会儿,太后说道。
皇上也便起了身,与太后告退。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太后在心底一声叹息,自古皇室里的男子都要争夺皇位,可知将整个天下的责任都担在肩上,是多么重的压力。
皇上走后许久,太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想了许多。
**
翌日,康平王府,赵和一大早便起了,照旧是跑去前院看朗阔带着众家丁练武。
约摸着沈悦兮起了,赵和便去了千福院,对于想出去转转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再求求沈悦兮,让沈悦兮去说服赵正更靠谱一些。
快走到千福院了,赵和才忽而想起,沈悦兮已经成为了七王妃,如今是住在腾冲院的。
腾冲院里,赵正在院子里屏气立着,看到赵和不由松了气,“起的这么早?”
“岳溪呢?还在睡吗?”赵和小声问道。
“往后要叫七王嫂了。”赵正纠正道。
“七,七王嫂还在睡吗?”赵和一直以来岳溪岳溪的叫习惯了,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改,但此刻她有求于赵正,所以还是硬改了过来。
“已经起了,正梳妆呢。”赵正道。
赵和便进了屋子。
沈悦兮从铜镜前移开目光,看着赵和道:“一大早的就听见你来了。”
“来与你和七哥一道儿用早膳呢七王嫂。”赵和将七王嫂三个字咬的很重。
听见赵和喊自己七王嫂,沈悦兮忍不住吃吃笑了,“怪别扭的,还是喊我悦兮吧。”
“那可不行,这可是七哥特意嘱咐要改口的。”赵和一本正经道。
沈悦兮也便由她去了。
外面,杨管家来报,棺材铺的伙计来报,昨儿个加紧定制的棺木已经好,来问问是送到王府还是怎么?
别说今日是赵正大婚第一日,便是平常,像安意如这种横死的,也不是不许棺木入府的。
所以赵正看了看杨管家,“这么多年的规矩你都忘了?”
杨管家急忙弯下身,“不敢忘,只是丞相府已经回话儿说不能接安氏回去,所以老奴还不知安氏该葬在哪儿,自然棺木也便不知要运到哪儿。”
“在城外随便找个能埋人的山头即可,这种事还用我教?”赵正有些不悦,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商量如此晦气的事。
杨管家连声说是,而后下去办了。
这一番话,沈悦兮和赵和在屋子里都听到了,相互看一眼,谁都没说什么。
府里死了一个前王妃,竟是毫无声息的。甚至,一大早醒来,她们压根忘了这件事。
但沈悦兮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安意如的死更多的是让她觉得感慨,他年,她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斗来斗去,到最后哪有赢家呢?
都输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