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有小和尚在扫雪,听见动静回头,见是赵七爷,急忙上前问了安,而后道:“七王爷您稍等,小的即刻去请慧能师兄。”
赵正本想说不必了,他自己去后院禅房便可,但那小和尚腿脚快,已经飞奔着往后院跑去了。
赵正便没有言语,站在前院,抬眼看着院子里几棵高大的松树,松树上的积雪依旧还在,映着冬日初晴的阳光,白得刺眼。
不多时,慧能和尚便自后院而出,见到赵正,双手合十,说了句:七王爷安好。
赵正笑笑,并未言语,而后和慧能和尚慢慢踱着步,往后院的禅房而去。
禅房里并未有炭火,故而异常清冷。赵正和慧能和尚在一方小桌子旁,一人一个蒲团盘腿而坐,相对无言。
不大一会儿,有小和尚沏了茶端进来,茶水冒着热气,在这一方冷寂的空间里,竟是分外的飘出茶香。
赵正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而后道:“是雪水煮的茶。”
慧能和尚点了点头:是,七王爷是行家。
“哪来的行家,不过是喝惯了泉水和井水煮的茶,这个味道不同罢了。”赵正自嘲地笑了下。
慧能也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素常里都是极少有笑容的,偏他们碰到一起,却时不时会露出点笑意。
“七王爷今日怎的有空到此?外面的路被大雪盖着,该是难行的很吧?”一杯茶饮尽,慧能边问边为赵正又续了一杯。
“昨儿个见到一个故人,心中有些感慨,故而来你这里喝杯茶。”赵正用手转着茶杯,缓缓说道。
慧能和尚这里,能使人心静。人必心静之后,方能知去向。
“是何等的故人竟能令七王爷生出感慨?”
“我初初见她时,她尚是个婴孩,被奶母抱在怀里,咿呀学语,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只有八岁,随父发配边疆,我出城送她,彼时是四月,莺飞*草长,城外景色极美,她回头对我挥手,笑得天真,当时只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谁曾想十年后,竟又相逢。”赵正幽幽回忆往事,目光透着深远。
慧能稍一沉吟,“竟是悦兮回来了吗?”
赵正点了点头。并且,在听到悦兮两个字时,他的面色黯了一下,悦兮,岳溪,这两个名字是相同的发音,皆是他此生牵挂之人。
慧能愣了愣,而后怅然一叹,“想必沈青山和沈奕定是都不在了吧。”
沈青山是沈悦兮的父亲,沈奕是沈悦兮的兄长。
赵正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慧能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当年,皇上罢免了沈青山户部尚书一职,全家发配边疆,并颁旨昭告天下,沈青山一脉世世代代永不准回京城。
如今,沈悦兮却独自回来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沈青山与沈奕均已死。
他们但凡有一人在世,都会护着沈悦兮,日子照旧可以过下去,但如今沈悦兮不惜翻越千山万水,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回到京城,只能说明她现下孑然于世,无依无靠了。
“我欠沈家的,不论如何,沈悦兮我定会好生护着。”良久,赵正低声说道。
“七王爷您想护着的人自然会护得好,最紧要的是莫让人知道悦兮的身份来历。”慧能和尚道。
“那是自然。”赵正说着,眯起眼睛仔细回想往事,沈悦兮自打出生,左边脖子处便有一小块红色的树叶形状的胎记,昨儿个,他也是瞥见那乞丐脖子上的胎记才知此人是沈悦兮,不知京城里记得此事的人还有谁?
“不知悦兮是否会记得我,五年前我奉七王爷您的命云游至燕城,曾与她见过一面,那时她还是个婷婷少女,不知如今出落成何种模样了。”慧能和尚说。
“不如随我去府里住上些日子,故人重聚,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赵正看了看慧能。
慧能思忖了片刻,说了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