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一直到很晚才回来,沈悦兮本打算一直等着他,可是终究是太过困顿,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赵正已经早朝去了。
沈悦兮用过早膳,又出宫去了,她去帮知翠蒸馒头。
贺婕妤也在铺子里,有了营生可做,每个人都比从前要积极快乐。尤其是贺婕妤,昨日沈悦兮有意撮合她和江户,而江户并没有一口回绝,这让她觉得很开心,活得有希望。
贺婕妤对江户颇有好感,但是仍旧缺乏勇气跟沈悦兮主动提起这件事,只能等江户的意思了,若是江户对她也有意,应该会跟沈悦兮提出来的。
知翠依旧如从前,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问沈悦兮:“七王妃,您往后还在不在这馒头铺里了?”
沈悦兮看着她,“怎么了?”
“你若是依旧来,那我便在这里,七王爷若是不让您来,那我便要跟您回去,还伺候您。”知翠说。
“你要把这馒头铺好生开着,也算是你的生计,总比伺候人要好吧。”沈悦兮对知翠语重心长道。
“可是跟在七王妃身边,我愿意。”知翠说道。
“你将来要嫁人,要有自己的孩子,不会总跟在我身边的。”
沈悦兮是用心的为她们一一做着打算。
听了沈悦兮的话,知翠没有再坚持,她虽然愿意在沈悦兮身边伺候,但并非想一辈子不嫁,自己没身世没背景没美貌,有个谋生的技能总不至于让婆家低看吧。
沈悦兮在铺子里待了一整日,傍晚时回到皇宫,婉儿和陈秋河又是在毓秀宫等了一整日,如沈悦兮这般的皇室内眷,整日里往宫外跑,开个馒头铺,他们还真是从未见过,难道卖馒头比做王妃还要好?
“七王妃,您往后要出宫也可以,能不能把我和婉儿也带上?”陈秋河说道。
“那个馒头铺很小,再多你们两个人,挤不下。”沈悦兮说道。
“那我们可以在外面站着,帮您招揽顾客。”陈秋河说。
婉儿急忙点了点头。
沈悦兮不由笑了,这都是什么事,伺候她的下人一个个的都要去卖馒头了。
“我不在的时候,七王爷来过吗?”沈悦兮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陈秋河摇了摇头,“快到年底了,各处各事儿都得七王爷决定,忙着呢。”
自打接管了政务,赵正真的是越来越没有放松的时候了,沈悦兮在心里暗暗叹息着,她该去看看他的,可是即便是看了又能说什么呢?
她和赵正,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话说了。
“太祖太后如何了?”沈悦兮又问。
“不大好,今儿个御医院的人几乎都被叫去了福寿宫,太祖太后怕是病又重了些。”陈秋河说道。
沈悦兮想了想,“你们随我再去福寿宫走走,看看太祖太后吧。”
一行三人到了福寿宫,正赶上老妈妈给太祖太后喂粥,沈悦兮进去了,给太祖太后请了安,而后接过老妈妈手里的碗,“我来吧。”
太祖太后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看着沈悦兮。
一碗粥没有喝完,太祖太后摆了摆手,示意沈悦兮别再喂了,她吃不下了。
“易儿不见了,你很伤心吧。”过了会儿,太祖太后问道。
沈悦兮垂下眼睛,“这是我和毅儿的命,我们的母子缘分大概也只有那么多。”
太祖太后叹了口气,“七王爷说他派人去查易儿的下落了,应该会有消息的。”
这个时候了太祖太后居然还能安慰她,沈悦兮觉得很感动,点了点头。
“你还年轻,好生和七王爷过日子,往后还会有孩子的,不要像从前那样闹脾气出宫去,女人的性子还是要温柔些弱一些才好,康平王府里有那么多个如花似玉的妾室,你这样任性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你。”太祖太后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
沈悦兮点了点头,“臣妾记住了。”
太祖太后盯着沈悦兮看了会儿,最后无奈一笑,“不,你记不住,就算你记住了,你也不会听哀家的劝,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硬太倔。”
太祖太后居然是了解她的,沈悦兮也笑了笑。
又闲聊了几句,太祖太后闭上眼睛。
沈悦兮在一旁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太祖太后睡着了,她对一旁的老妈妈做了个手势,而后起身,轻轻离开了。
冬夜,冷的彻骨,沈悦兮一步一步走着,许是因为太祖太后的病,沈悦兮只觉得世间一切都是凄清。
兄长,毅儿,她最牵挂的人都在远方。
夜里,赵正仍是很晚才回来。
沈悦兮照旧是睡下了,赵正在床边看了看便离开,去偏殿睡了。
赵正离开之后,沈悦兮睁开眼睛,很久再无睡意。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看着沈悦兮是回到宫里,回到赵正身边,但是他们之间再无温情。
从前的那些感情说淡就淡了,感情一旦淡了,两个人的关系便越来越冷。
直至太祖太后去世那日,他们之间才有了一次长谈。
太祖太后是在午后薨世的,沈悦兮在馒头铺里听到宫中传出的沉闷的钟声,当即一路奔回宫中,宫中已经开始布置丧仪。
福寿宫里,赵正沉默地守在太祖太后的身边,太祖太后身着寿衣,躺在架起来的门板上,面容安详。
先皇的妃嫔们已经换上了丧服,跪在地上。
沈悦兮赶到的时候,赵正没有看她。
婉儿在一旁拉了拉沈悦兮的袖子,“七王妃,您该换上孝服了。”
接下来便是长达七日的丧礼,众人每日定时叩拜,慧能带着几个僧人进宫为太祖太后诵经,整个丧仪庄严有序。
而边疆的战事,忽而便停了,这也是赵正能安心举办丧仪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秋河从高保口中打听到,是北胡那边停战的。至于什么原因尚不得知。
陈秋河打听到的所有消息最后都是禀报给沈悦兮的。
边疆战事暂停,对沈悦兮来说是个好消息,如今兄长沈奕在边疆,算算日子,毅儿应该也快到边疆了,战事暂停,那他们也便暂时都是安全的。
可是为何会暂停呢?沈悦兮很想知道原因。
但这个原因,边疆还未曾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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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太后丧仪结束之后,赵正明显消瘦了许多,他在那日晚膳时去了毓秀宫,沈悦兮正在独自用膳,见到赵正这个时辰来了,急忙起身:“见过七爷。”
赵正点了点头。
“您用过膳了吗?”沈悦兮问。
赵正咬了牙呕吐。
沈悦兮便吩咐加一副碗筷,“再去添几个菜来……”
“不必忙了,这就很好。”赵正制止了沈悦兮。
沈悦兮便不再说什么了,坐下,与赵正一道儿安静地用膳。
用过晚膳,赵正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忽而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他有好久没有在宫里散散步了,什么都不想,只是散步而已。
沈悦兮应了,婉儿拿来披风,披好之后,沈悦兮对婉儿道:“不必跟来了。”
只赵正和沈悦兮两个人,出了毓秀宫的门。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走走了。”走了会儿,赵正说道。
“是啊。”
“很多时候我想见你,却不知如何面对你,该跟你说些什么。”
“我又何尝不是呢。”
赵正说的由衷,沈悦兮也便坦诚。
“我们为何会变成这样?”赵正问。
“您说呢?”
听沈悦兮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他,赵正苦笑了下,“是因为你从来没爱过我。”
这个答案让沈悦兮的心颤了一下。
“七爷您爱过我吗?”沈悦兮反问。
“自然爱过,不止爱过,如今依然爱着。”赵正平静地回答。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易儿不是他的孩子,也从未阻止过沈悦兮出宫去馒头铺,他知道那是沈悦兮的乐趣所在。
赵正的回答让沈悦兮的鼻子一酸,“是我辜负了您。”
她不但辜负了赵正,一直以来还在利用他,一步步,她都是在为她自己打算,为沈家的大仇打算。
“过去的便过去了,往后,我们好生在一起如何?”赵正说着,停下脚步,接着宫灯的光,看着沈悦兮。
“您真的能抛却所有芥蒂吗?”沈悦兮问。
不管是忽拙还是毅儿,都是他们之间不能无视的存在。
“我能,你呢?”
“七爷,您知道毅儿去了哪儿吗?你好似从来没问过我这个问题。”想了想,沈悦兮问赵正。
赵正自然猜得到,但是他不说,他问沈悦兮:“易儿去哪儿了?”
“他去幽州城了,抢走他的是忽拙的精卫兵。”
沈悦兮的话证实了赵正的猜测,所以他没有半点讶异,“这样也好,你忘了他也忘了易儿,我们重新开始。”
沈悦兮叹了口气,毅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如何能忘了他呢。
“悦兮,我们生个孩子吧,儿子女儿都好,我想要我们的孩子。”见沈悦兮不语,赵正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轻声说道。
这个拥抱,因为久远而显得陌生,沈悦兮靠在赵正怀里,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忘记从前,若无其事地跟赵正重新开始,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