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起问:“开心吗?”
月明连连点头:“开心。”
见到她素来明媚的笑,他平素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哥也有样东西要给你。”说着,从身边的一个方箧中拿出一把竹笛,交予她道:“这个给你。”
月明接过,惊诧道:“哥,你什么时候做了它?”
“昨日。”
原来赵风起昨夜晚归,是忙着去做这把笛子了。
月明摸着竹笛,发现笛子质地密实,上有点点斑痕,与普通竹子大不一样,问:“哥,这是由什么竹子所制?”
赵风起道:“湘妃竹。”
月明啊了声,惊叹道:“传说中的娥皇女英竹!但大漠中怎么会有湘妃竹?”
赵风起道:“自然没有,这截竹子是我从九嶷山带来的,早有意想给你做把笛子,只是之前事情太多给忘了,听你昨日说起方才想起。后来去了当地的琴行,寻了些工具,才将它完成……不过,我估计它对你而言也只是个摆设。”
月明噘嘴道:“才不会呢,只要哥肯教我,像我这么聪明,怎会学不会?回去后便将你所有的曲子都吹个遍。”
赵风起不可思议地哦了声,目光突然移到了房门口。
月明很快心领神会,悄声走到门口,静默片刻后打开房门。
门外偷听的蒙蛏暗吃一惊,还未做好准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扑倒在她的脚边。
月明打趣道:“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下,滋味可好?”
蒙蛏脸上原本偷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无奈和怨恨,后又转为难以置信。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掸了掸尘土,指着她,气愤道:“你……”
月明抢过他的话头:“你你你什么,你又一次偷听我们说话,这怎么算?”
蒙蛏向来最爱偷听,有什么话是他没偷听过的,当初她带头偷听逍遥子的话,引得蒙蛏听到了他兄妹死去的真相,她心里还很怨恨自己,很是后悔。现在想来,当初或许根本就是蒙蛏要偷听,就算她没带头,蒙蛏也会听到那些话,想到这,之前的后悔感荡然无存。
蒙蛏摸着脑袋,讪讪而笑,强词夺理道:“可你们也没贴一张告示说不能偷听你们讲话啊,我还以为偷听天经地义呢!”
“那我以后偷听你跟别人的话,看你还说不说什么天经地义。”
“……”
赵风起沉默地看着两人斗嘴,眼神突然黯了下来,明明他们从小如此,吵闹玩笑已是家常便饭,如今看来,却是过分亲密,平静的心竟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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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阴沉,似要落雨。
赵风起随意拿了把伞出门去了,月明一人无聊透顶,遂去蒙蛏房里找他。从小,赵风起虽不让任何男子进入她的房间,但没说她不可进蒙蛏等人的房间,所以打小她便将他们三人的房间摸透,但他们对她房间里藏了什么一概不知。蒙蛏总说赵风起偏心,处处偏袒她,其实她也如此觉得,哥哥对她的好,可不是能用几句话便能说清的。
身边有他们陪着,她从小便像是从蜜罐中长大的。看到别人受苦,虽然没什么共鸣,但想到自己这么幸福,就好像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心里难免不安。
所以多做好事,没什么不好,至少心能安定。而做了坏事,总是心有芥蒂,闷闷不乐!
身为侠盗,将偷来的钱财赠予有需要的人,打击恶棍,只希望受苦受难的人能像她这般幸福。不过幸福的关键不是有没有钱,而是心态,但没有钱,又是绝对开心不起来的,就像那些受难的穷人,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饿死,如何还能开心得起来。这样还能开心的,不是傻子便是没心没肺的人。
月明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很知足。只要他们永远如此,幸福便永远不会消失。
手上拿着水果糕点,月明顺利地走进了蒙蛏的房间,蒙蛏拿了食物便拍拍屁股走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月明见他房间不是一般的乱,震惊道:“你房间也被小偷给盗了?”
蒙蛏吃着食物,头也不抬:“对啊,就是我喽。小明,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地上堆满脏衣服,月明嫌恶地在小的可怜的空地上走着,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听他这么说,脸上的震惊立马消失,笑道:“是啊,我猜到了你房间肯定很乱,但没想到会这么乱,这里好歹是客栈,不是你家啊!”
蒙蛏伸了伸懒腰,毫不在意道:“这几个月常常在大漠里走,难得睡这么舒服的床,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到家了呢!”
月明猛吸了口气,她这连日来根本没睡个好觉,觉得床板不是太硬便是太粗糙,所以很难睡着。但他可好,是睡得太好,果然男人就是皮糙肉厚,也或许只是他的皮比较厚,又也许他躺在沙子上也能睡着。月明如此想着。
蒙蛏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你是不是在猜想我能不能在沙子上安稳的睡觉?”见她不答,似是承认了,又道,“哦,之前在沙漠中乱走,没寻到客栈,的确在沙子上睡过,不过虫子太多,有时还有蜥蜴爬过,晚上太冷,差点被冻死。起风了,还怕来场沙暴,倒是睡不着的。”
月明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月明问:“你说哥出去会做什么?”
蒙蛏摇头。
月明又问:“你说他会不会去打探有关宝藏的事?”
蒙蛏闷哼了一声。
月明踢了他一脚,道:“快说人话。”
蒙蛏虽被踢却不觉得疼,继续哼哼唧唧。
月明气得作势要狠狠地打他,他才老实道:“赵大哥应该就是去找有关宝藏的事,毕竟这才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不然谁愿意在这又干又热的地方继续待下去,这里的设施还这么简陋!”
“可我都没打听到。”
蒙蛏撇了撇嘴:“你打听不到,那是你能力不行,可不代表赵大哥打听不到。”
月明心想,若之前哥哥收到的的确是李宣写的丝帛,那么依李宣和赵风起两人的能力,再隐秘的事,也肯定能将它挖掘出来。
月明突然起身道:“我想去找哥哥。”
蒙蛏大大地啊了声,问:“你腿好了?”
月明点了点头,双脚踏地,走了两步。
虽然脚伤还未全好,但已不痛。她笑说:“你看,走路基本没有问题了。”
蒙蛏点了点头,赞叹道:“果然李大哥的药就是好用。”
月明听到李宣的名字,心不禁沉了下去。
蒙蛏见她神色有异,道:“如果你没跟李大哥闹僵,我们以后有什么病痛还可以找他。现在好了,普通的跌打损伤,没几周定是好不了的。买药还需花一大笔钱呢!”语气中带着埋怨与训诫。
她知道自己跟李大哥决裂的确于自身不利,但若要她为了些药而跟李宣和好,她办不到。她看着自己的脚尖,道:“蛏子,若李大哥能让红玉姐姐醒来,我是可以原谅他的。”
蒙蛏道:“你说那个丐帮帮主怎么了?”
月明这才将之前在寒玉宫的事跟他说了:“李大哥为了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联合云公子,暗中让云公子除去所有不利于他成为武林盟主的障碍。红玉姐姐之前因我跟李大哥闹僵,李大哥了解她,认为她不会支持他当上武林盟主,便让云公子一并将她给解决了。云公子虽然和他联手了,但最终是李宣带人除去了云公子,所以没有人怀疑到李大哥。至今,红玉姐姐还昏迷着,生死未卜。我想李大哥应该是觉得自己的位子还未坐稳,怕丐帮生事,丐帮之前已和清水盟闹僵,不肯求救于李大哥,现在群龙无首,李大哥很容易处置他们。我还想过,也许云公子当初和李宣联手,本是想给自己弄个假死,助李大哥当上武林盟主后,改名换姓,东山再起。最后是哥将云公子杀了的,也许李大哥本就是要云公子死,便借哥哥的手杀了她。最后得利的人只有他……”说着,盈在眼眶中的泪落了下来。
蒙蛏听完,一拍脑袋,原来事情的经过竟是这样,他本以为是月明无理取闹呢!他道:“可赵大哥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月明蓦地抬头,道:“哥是怎么说的?”
蒙蛏回忆着:“赵大哥说,李大哥上门想要迎娶你,但被你拒绝了。你说你这么做对不起孙红玉,让他不要再来找你。”
月明啊了声,不明白为何哥哥会这么对蒙蛏说。而且她至于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闹僵么,有人喜欢还不好么……蒙蛏竟会相信这番说辞!
蒙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愤然道:“原来李大哥是这样的人。小明,你做的对,我以后也不会原谅他了。”
月明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本只有她一人怨恨李宣,现在竟连蒙蛏也如此。他们四人以后还能在一起吗?也许哥哥做的是对的。她本不该告诉他真相。
这时,门外窗外传来阵阵激烈的打斗声,有重物被砸破的巨响,也有人痛苦的叫喊声。痛喊声中还夹杂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声音一下子响起,传播地很快,脚步声已离他们越来越近,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腥味。
蒙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快走。”说着,两人从窗口跳下。
院内一阵厮杀声,地上已是横尸一片,一群黑衣蒙面的男人拿着刀,连眼睛都不眨,只管一个劲地杀人,看见他们,立即向他们冲来。其中一人吩咐:“雇主吩咐,不可留一个活口。”
看来是群被雇佣来的杀手,光天化日也敢进来杀人,可见胆子不小,想是背后势力不小。蒙蛏迅速从一个杀手手中夺过刀,豪不留情地斩杀了几个刚冲到面前的杀手。
前路人太多,月明只好退后,打退身后的几个杀手,两人立即向后院奔去。
出了后门,是条崎岖的山路。
身后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杀手紧追不舍,眼看便要被追上,他们立马奋力向山上冲去。冲了没多久,天下起雨来,起初只有一两滴,然后越下越大。
西域几年不见的大雨,竟就这么被他们赶上了。可月蒙二人倒更宁愿这雨不要来,他们还能跑得顺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