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虽然爱哭,但并没有脆弱的像一朵花一样,一折便损。她心里清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只对关心自己的人才有用,若显露在外人面前,则是让人见了笑话。遂擦干眼泪,像个没事人般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下午,她都乖乖地跟着仝师傅学吹笛。
仝师傅领教了她上次的琴技,干脆放弃教她学琴,见她对笛子感兴趣,索性教她吹笛。气息虽不到位,但好在她气息绵长,跟着曲谱,将一首《采薇》完整地吹了下来。
仝师傅觉得她在吹笛方面还能更上一层楼,虽然难听了点,但她好学,这可是学习所有事物的关键,只要本人想学好,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夜里,她将赵风起曾经给她做的竹笛拿出来看,湘妃竹笛已被大火烧坏,她曾找人来修,却都说烧成这样不可能再修好。
当初丢掉它,是不想令他们对月明之死起疑。也许,从她决定假死的那刻,他们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就像这根坏掉的竹笛一样。
萧月寻了把小铲子,在院里的木兰树下挖了个坑,将竹笛埋在了地下。从此,竹笛不在,情谊不在;竹笛埋葬,情思深藏。
屋顶之上,一个玄衣青年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呆若一尊雕像。曾经,月明从李宣手中得到一株珍贵的药草,也是这样蹲在地上,小心地将东西埋下。埋好后,还要看许久。
她实在和月明太像,难道月明她……玄衣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宁府。
宁王的屋子里,香炉上檀香袅袅,萧锦和宁王正安静地坐在灯下对弈。突然,宁王落子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竟出乎意料地将手中的白子放回罐子里。萧锦看出爹爹跟她下棋时一直心不在焉,因了解自己的爹爹的心思,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冷无眉与宁王相处多年,知道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懂得他的心思,上前道:“王爷,要不要奴将月郡主找来?”
宁王皱了皱眉,道:“的确很久没见到月儿了,听闻她今日下午很乖,一直跟着仝师傅学笛,本王也不好找她来。现在,她估计也闲得慌,就将她找来吧!再不见到她,本王可得闷死了。”
冷无眉道:“是。”即刻唤人去叫萧月。
萧锦明面上虽是淡然,心却咯噔一声,心想:爹爹这话,是觉得跟她相处很闷吗?明明萧月未出现前,他们都是这样相处的。还是说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一刻也不想与她多待。
萧锦微微一笑,对宁王道:“爹,月儿她果然得你喜欢!”
“都是子女,怎么会不喜欢。”宁王欣然道,“月儿来得比你晚,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关照她一些,你们和平相处,爹便可少操点心。月儿的性子比你活,虽然常常惹本王生气,但嘴巴甜,事后总会说很多好话来哄你,让你想生气也生不得。你性子就太恬淡了,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若你们的性子能够互补下,倒刚刚好,哈哈……”
萧锦道:“是,女儿明白,这几日的相处,的确看的出月儿很讨人喜欢。”透过打开的大门,远远瞧见一黄衫少女向他们走来,又道:“爹,你看,月儿来了。我想她来了,你就不会乏了,今日我有些累了,明日再来陪爹。”说着,面露疲倦之色。
宁王想她最近帮着他挑选萧月的相亲人选的确辛苦,漫不经心道:“如此也好。”
萧月走到宁王的屋子时,萧锦刚刚从门内出来,她甜甜地叫了声:“锦姐姐,你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萧锦淡淡一笑,道:“陪了爹一下午,身子有些乏了。”
萧月道:“锦姐姐最关心爹爹了,如果我有你一半听话懂事的话,爹爹也不会因我而生气了。”
萧锦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我再好,也比不过你在爹心里的位置,若你知道会惹爹生气,为何还要做那些事,可你不管做什么,爹根本不会真的生气,因为你是罗凌的女儿,是爹最心爱的女人的女儿,也是爹唯一的亲生女儿。可我呢,我只是个被领养来的孩子,再也不是爹爹的唯一,连哥哥竟也被你这小丫头片子夺走,真没看出你有哪点好”,心里怨恨至极,嘴角却扯出一抹笑容:“月儿,你若有心,便不要再惹爹爹生气,多听听爹爹的话。”
萧月点头:“嗯,我知道了。”
萧锦转过身,背对众人,脸孔立即变得无比冰冷,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向自己的房内走去,走到半路,身后两个丫鬟竟在窃窃私语,用最小声的音量道:“你知道吗,那位月郡主对手下人可好了,她看哪些人做事认真卖力,就会赏赐很多玩意,她学笛,还叫丫鬟们一起陪她学,跟着她,可以学到好多东西,还能拿到好多好玩意。据说,被她夸过的丫鬟,都被王爷提拔了,涨了工钱,好想自己也是她的丫鬟啊……”
这几个丫鬟以为萧锦听不见,可学武之人,听力自然了得。她驻足,冷冷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那两个丫鬟觉得那话她不可能听见,但还是被她的目光所骇。萧锦驻足了会儿,又继续上路,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萧锦不屑教训这两个小丫鬟,但她心里还是好恨,为何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夸那个贱丫头,夸她嘴甜,夸她手巧,夸她待手下人好……
难道她不好吗?
众人在下面往往对她只有只言片语,说她人美但性子冷,不欲与人往来。自小时偶然知道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疙瘩在,但从没有质问过宁王,她觉得他对自己好,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关系。可如今,他亲生女儿回来了,那自己这个替补的算什么,算什么……她要将萧月从她手中夺走的东西再次夺回来。
萧月刚在宁王的屋子里坐下,便唤香草将她晚上做的糕点拿上来。糕点做成兔子、莲花、狐狸等各种有趣的形状。
宁王吃了口,赞叹一声:“手艺真好,怪不得府上的丫鬟侍从都说你手巧。”他一早就打听到她这几日给很多人送过自己亲手做的糖品糕点,连最底层的仆人都有,所以府上所有人都夸她手巧。
萧月嘿嘿笑了声:“我这双手呢,常常做人皮*面具,手不巧那可做不成。爹爹,其实我很少做吃的,因为我懒得做,在武恒山的时候,哥哥老让我做饭,然后我就故意做的很难吃,这样我就可以出去买饭菜,然后打包带回来吃,顺便还可以在外面溜一圈。”
宁王笑道:“你哥哥难道不骂你,甚至都不说你?”
“他很少骂人,说自然会说。他让我做饭,我就做,就是做得很难吃,然后再混几道买来的好菜,这样就可以过饭了。结果你知道吗,他可坏了,专挑买来的好菜吃,将我煮的难吃的都挑给蛏子或者李大哥吃。”
宁王哈哈一笑:“果然很坏。”笑完,又道:“月儿,你跟我说说你和赵风起的事吧!”
萧月惊诧了一会儿,想着爹怎么会问这个,难道是对赵风起改观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或许能让她爹不再讨厌赵风起,她立马道:“嗯,跟他,我有很多很多的事可以讲。小时候,我不小心打破了师父心爱的琉璃盏,师父拿了根老大的鞭子要抽我,哥……赵大哥是第一个冲到我身前护着我的人,所以那次,我没怎么被打,赵大哥可被师父打惨了。然后我们还一起被师父罚在处罚室里面壁思过。”
宁王心疼道:“你师父处罚的是否太重了?”
“主要是我那时太顽皮,自己不听话却连累了赵大哥。还有一次,我和蛏子上山打猎,明明说好一起的,却和他走散了,结果我很倒霉地遇到一头豹子,我以为打猎呢,都是野兔野猪什么的,当时我才十三岁,看到那么一头比我人还大两倍的豹子,吓得腿都软了。本来那时,我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拼一拼未必会输,只是当时我太害怕,连脚也迈不开,更别说拿武器。好在,蛏子找不到我,便下山告诉赵大哥我迷路了,赵大哥及时地找到了我。当年他十八岁,竟一剑逼走了豹子,我当时觉得他出招的风姿很迷人。”
“年纪这么小就敢上山打猎,胆子不小却没这个本事,实在是要不得。”
“不对不对,其实我本来是和蛏子一起去了,我们两人合力的话,一头豹子根本打不过我俩。蛏子不在,我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赵大哥救下我后,因为我还没缓过来走不了,所以是他将我背下了山。”
“你就是在那时喜欢上他了?”
“不知道,当时只当他是哥哥,没其他心思的。后来知道他不是我亲哥,心思便有些变了。除了他,我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动心的感觉。”
“那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他应该……只把我当妹妹,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厌恶我的。爹爹你想,他将我当妹妹,却突然发现自己心疼的妹妹对他怀得是男女之情,他会怎么看我?”
宁王深思了会儿,半晌道:“既然你们已经不可能,所以爹爹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这世上的男人很多,本王的女儿不该吊死在一棵树上。”
萧月啊了声,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讲了。转来转去,爹爹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哭丧着脸道:“爹,我比锦姐姐小,她都还没有,我怎能先有呢?”
宁王摇头:“锦儿早已名花有主了。”
“谁?”
“秦宰相的二公子秦泽。”
萧月觉得这次是绝逃脱不了相亲的命运了,只好问:“爹,你都帮我找了什么人?”
宁王淡淡一笑:“到时,你去了便知。”
萧月微眯起眼睛,心叹:乖乖,就知道卖我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