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格外热闹,不仅各门各派的重要人物来了,连官场上的达官贵人都到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宰相府的千金秦妍。然而,她是和赵风起结伴而来,此时正坐在他的身旁。
到场的人中,萧月认识的人不多。
因是外甥成亲,李三叔和金姑也从大漠赶来了,蒙蛏一改常态,十分正经地坐着,一声不吭。喜宴上,萧月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便一个劲地埋头吃饭,委实低调。
可越不想让人注意,便越发会被有心的人盯上。
起先,人们也未将矛头指向她,但有些人却定要弄出些事来才好。宴会上,有人说喝酒不够尽兴,应该要有乐曲助兴。穿着喜服的新郎官刚要下令命乐师上来,秦妍道:“为何要找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乐师,他们琴艺再高也不可能高过宁府的明月郡主吧,她可是师承仝乐圣呢!若郡主肯赏脸,想必会让这场婚礼之夜变得格外令人难以忘怀吧。郡主,你说是不是?”说完,看向了萧月的方向。
秦妍不看还好,一看就弄得萧月十分紧张。她牙齿一咬,竟咬到了舌头,痛得要死。萧月忍着痛,心说她弹琴一点也不好,这可如何是好,若拒绝,岂不是不给清水盟面子,不给李宣面子。正不知该怎么办,赵风起看了她一眼,站出来,淡淡道:“她弹得不好,由在下来吹一首,大家可有什么异议吗?”
秦妍不曾听过赵风起吹笛,借着这个机会,能听得一首,自然没有异议,想着这次只能便宜萧月了。李宣知道赵风起在音乐上的造诣很高,想必他这一首,定能博得满堂喝彩,比请任何乐师的效果都要好,自然也没有异议,遂说道:“好兄弟,你愿赠一曲,自然再好不过。”
连新郎官都这么说了,他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萧月却心里郁郁,心说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地说她弹得不好。他算她的什么人,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跟她早已没有关系,为何要代表她说话,他有什么资格。
现在她代表的是宁府的面子,这下面子全失,她自然恨极了他。可当赵风起将玉笛放于唇上,吹出一首妙音时,她的心又动摇了,就像个不倒翁,按下又弹起,反倒摇摆不定。
他这次吹的曲子,她从来不曾听过,听着听着,只将人的心魂都勾去,心变得格外安稳,一切烦恼都不在了,消失了。
萧月和众人一样,听痴了。待笛音结束,众人还久久不能恢复过来。还是李宣的三叔先拍了拍手,大声叫好。三叔是直爽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说瞎话的。
萧月还呆在原地,连手中的筷子落下,都未察觉。
赵风起转身,刚好看见她呆呆地看着他。萧月发现自己失态了,立马撇过脑袋,对身边的冷无眉扯些有的没的。
赵风起看了她一会儿,也将目光移开,表情仍旧淡然,坐下后,一话不说,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却一道菜也不碰。秦妍给他夹的菜,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宴会上,他们的目光再未交集。
宴会结束后,年轻的客人们都嚷着要去闹洞房,拥着新郎官向喜房而去。留在酒席上的只有那些年纪稍大,正在侃大道的人。
喜房位于一个风景秀丽的院子里,院中种着桃花,摆满了鲜花。
萧月并不想去闹什么洞房,只感觉时间过得真快,现在竟连李大哥都成亲了。她一人站在花园里的石桥上,看着桥下印在水中的明月,觉得自己和那明月没什么两样,都是空虚的,子虚乌有的,只能出现在水中,明天太阳一出,就消失不见。
那不是美的,更摆不上台面。
花园离喜房只有一墙之隔,在这可以听见喜房那边的动静,但其他人又不会注意到她。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支开了冷无眉,独自一人站在这里。
以为没人会来这里,池边一棵梧桐树上突然跳下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少年,嘴里还叼了根野草,一副脱略形骸的样子。
萧月知道蒙蛏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冲,今日却不知抽了什么风,竟会来这里吹风。他站在池边,好像有话要说,却始终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萧月趴在桥栏上,差点被他这个样子憋成内伤,有话不说搞得她心里好不痛快。她以手支颐,对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站在那里不讲话,怪难受的,你不觉得吗?”
蒙蛏吐掉嘴中的野草,定定地望着她道:“你是月明,对不对,赵大哥都跟我说了。”
萧月被这话吓了一跳,糟糕,原来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蒙蛏继续道:“月明,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离开我们,但你还记得以前的话么,你说要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我们是个团队,我们是‘清风明月’,你还记得吗?”
萧月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她是“清风明月”的一份子,骨子里的侠义,一点都未忘的。
萧月还未说话,蒙蛏已跳到了桥上,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道:“月明,回来吧,我们都很想你。”
萧月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她还能回去么。赵大哥会让她回去吗?
赵风起和秦妍路过花园时,刚好看见蒙蛏抓着萧月,两人靠的很近,好像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距离尚远,仅能看见对方的动作。赵风起看到这,脚步一顿,眼神一滞,秦妍看见这一幕,嘴角轻扬:“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都急成什么样了,月下私会,都不避讳的。”
萧月心里想着赵风起利用她,抛弃了她,心里一阵悲凉,看见熟人,眼角不禁落下泪来。蒙蛏没想到自己的话竟弄哭了她,忙为她擦眼。萧月心里悲凉,说道:“蛏子,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个肩膀,我就现在哭一下,哭完就不闹了,可以吗?”
蒙蛏二话没说,将肩膀借给了她。
萧月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虽然她也不想这样,可她忍不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向来是在温室中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的,现在赵风起再不会保护她,她要从这刻起开始学会坚强,学会成长。
赵风起看到石桥上的两人靠在了一起,紧闭双唇,转身离去,表情淡漠。
秦妍跟在身后,试探性地问道:“听说,她是你的妹妹?”
赵风起淡淡道:“曾经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么说,你跟宁府也再无瓜葛了,对吗?”
“没错,宁王害死赵家所有人,我怎么可能会跟他有瓜葛。”
“这样才好,否则二哥还担心该不该交你这个朋友。宁王已经没有势力了,你投靠宰相府,是很明智的选择。你若有日想入朝为官,我爹、我大哥、二哥都会帮你,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赵风起打断她:“我没打算入朝为官。”
秦妍惊讶:“那你花心思在二哥身上,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二哥往来,是我觉得与你二哥投缘,有话可说,并没有其他心思。”
秦妍看着他,觉得他不像在说谎,想她二哥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朝堂之上,根本找不出比她二哥更聪明、更优秀的人。她不信赵风起若有其他心思,还能瞒得了二哥。她安心地笑道:“你跟二哥早晚会是朋友,和我们家肯定会成亲家,这不是还有我吗?”
赵风起淡淡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想秦姑娘你误会了,我今日带你来参加我兄弟的婚礼,只是看你是秦泽的妹妹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二心。”
秦妍心想我一心为你,你竟这么说,当我是什么人了,立马道:“是那丫头么,你在乎的人是萧月吗?”
赵风起道:“与她无关,我说过,我与她已没有任何关系,她曾经也只是我的妹妹而已。”
秦妍听了这话,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心里有人,那么一切都是好办的。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以自己的姿色,以自己的才华,怎么也不会输给萧月,自己还有很大的胜算。感情之事,到底急不得。
秦妍笑说:“二哥只有我这一个亲妹妹,你待我好,我二哥肯定高兴。而想结交我二哥的人太多,他不会这么轻易结交兄弟的,你若让我高兴了,我当然会在二哥面前说你好话,你说,是不是?”
赵风起想说什么,却被秦妍打断:“无需说,不要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二哥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为人虽然自负,但他自有骄傲的资本。这江山呢,迟早是……呵,你若真得了我二哥的信任,跟着二哥做事,将来荣华富贵,定是享之不尽的。但二哥向来不轻易相信人,不过他最疼我,我的话二哥怎么还是会听几句的。你若对我好,我就帮你在二哥面前说好话,你考虑考虑吧!”说着,兀自向前走去,走到一半,看他没有跟上来,问道:“我现在要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吗?”
赵风起摇头,淡漠道:“不了,你手下有能人,可以自行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跟在秦妍身后的丫头小环看到这一幕,不悦道:“小姐,这人怎么这么给脸不要脸。你请他送你,他竟不乐意,也不知京城有多少公子想送小姐回去呢!”
秦妍怒喝一声,让她闭嘴:“你懂什么,他没有为了要结交二哥而讨好我。这样的人,二哥才能相信啊!”
小环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赵风起再度经过花园时,向池上看了一眼。萧月和蒙蛏还在,他们一同坐在桥上,双脚荡在水面上,说着家常话。现在萧月已经哭完,听着蒙蛏的笑话,心情好了很多,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像个小女孩一般,而她本就是个小女孩。
蒙蛏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
她刚想说什么,身子却突然被一双大手环住,挣扎不得,睁大眼一看,竟对上一双熟悉温暖却又冷漠的双眼。
明月的清辉下,他的目光冰冷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她急得挣扎道:“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