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饥饿
晚风吹拂,吹得人透心的凉,抬头看时,有作为装饰的灯笼在轻轻摇晃,白日里觉得不错的意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让人发毛发憷...
青琥珀几乎紧紧挨着被她扶着的妇人身上,在紧跟着林十橙,好像这样能获取点安全感。
她们总算走到前院大门,大门一出去就是白天很热闹的街。
但她们刚靠近大门,就看到有个男的面色惊慌地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往里冲。
但根本没跑两步,就被一个女人抓住,两人互相拉扯中,女人将男人扑倒在地,随便抓着男人的肩膀就咬了下去——
“我去,丧尸片吗?”青琥珀惊呆了。
林十橙没好到哪去,随着男人的惨叫,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肉在疼。
男人因为剧痛生出力气,将狂暴的女人一把推开,他往前爬了两步,又被女人给抓住了脚裸。
“好饿,好饿——”女人不单单只是嚷着饿,她是用又尖锐又疯狂的嗓音在喊,她一抓到男人的脚,不管不顾凑上去就是咬!
“啊啊啊——放开,放开我——”男人惊慌地胡乱蹬着脚。凭着成功踹到女人的脸得以再次挣脱,但他的脚已经被咬了个大口,鲜血淋漓。
“救命!救命——”
男人奋力地往前爬,看到林十橙等人,眼里含着最后的期望向她们求救。
青琥珀满脸青色地往后退了退,她能不转头就跑已经是这两天锻炼出的胆量了。
林十橙也想跑...这也太吓人了吧?
但她不能跑!
非但不能,她还得上前解决这事。
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工作和所谓的责任,主要是现在逃了,怕是再走不出这个古镇了!
她一边颤抖一边两三步跑过去。然后——一把将肩膀上两个的娃娃都扔了过去!
两个娃娃一左一右地抓住女人,林十橙赶紧扒拉着男人往前拖,再反手朝张着嘴巴疯狂地想要啃咬一切,暂时被两个娃娃摁住的女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女人被点了穴一样忽然安静下来,林十橙确定她不动后,无声地呼口气,将手拿开,就见女人的额头上被点了一滴血,像颗红痣。
女人神色空茫,呆呆地坐在地上,林十橙掏出点吃的塞进女人嘴里,女人就安安静静地吃着。
确认她一时半会的,应该不会再发狂要吃人,林十橙再反过来抓住已经爬起来想要跑的男人。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被吓坏了,一心只想着跑。
而从他说话的口音和模样衣着来看,是古镇本镇的人。
林十橙拽着他的领子,将想要跑的他重新拽回来。脱去软包子形象的她也强硬了一回:“你呢,好好跟我说话,我说不定还能护一护你,你要是再这么鬼吼鬼叫,我就让她真把你吃了!”
她那狠厉的模样,颇有几分沈眠的真传。
男人被反向吓得清醒了些,哆哆嗦嗦地:“我、我是真不知道,就、就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咬了……”
“被谁咬了?”
“我婆娘!”
“这是你婆娘?”
男人瞥了眼地上的女人,又赶紧移开:“不、不是,是住我隔壁的,我、我婆娘追着我咬,我跑了出来,她好像追着我阿爹去了,然后我就遇到了她,她也疯了一样追着我咬,想要吃了我!”
“不止是你老婆,你邻居也变成这样?”
“不是,不是...”男人想到什么神色惊恐,“是很多女人,我们整个镇上的女人,好多、好多都变成了这样……”
林十橙神色一凝,事情果然变得很难搞。
她看了小女娃的母亲一眼...反倒是到她房间偷东西吃的这位,相对来说好一点,最起码还没有发疯要吃人。
“出去看看。”
林十橙刚“提议”,青琥珀的脸就全青了,脚往后缩了缩,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那你们就在这等着,顺便看着这两位,如果遇到事就把这大门锁上,躲在里面。”林十橙很有几分大师气派的嘱咐着。
青琥珀连连点头,见林十橙要出去了,又担心地追问:“那、那她们两个,会不会再、再发疯?”
“短时间不会,我会让满满留下,对了,你别光顾着她俩,也注意注意你自己。”林十橙同情地望着她。
“原来她叫满满...”青琥珀卡住,猛地抬头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差点忘了她也是“中邪”的人之一,她会不会也跟她们一样?天,她不要吃人!
林十橙在青琥珀惊慌不安中走出民宿大门,心情舒畅了许多。
我得冒险,你肯定不能太安稳,大家一起怕一怕,友谊长存嘛。
但林十橙很快就不得不收敛心神,没空去乐祸他人了。
从民宿大门出来,就好像从一个和平年代一下子跨越到战乱年代。
特意收拾出来提供给旅客游逛的一条街,这会跟诡城里的街道似的,被碰倒的货架,东西散落一地,掉落的单只鞋子孤零零地在路中间,二楼窗户垂下来的床单,被晚风吹得飘来荡去,还有不知什么东西坏了。时不时地发出刺耳生锈的“咿歪”声。
可更让人奇怪的是,前不久还能听到各种惨叫声的,这会,林十橙却看不到一个人!
林十橙其实已经后悔接了青琥珀这单了。
但现在后悔没用,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解决,最起码...能带着青琥珀活着离开这个古镇。
冷静...冷静...
林十橙停下脚步,来了两下无声的缓长的呼吸,调整下自己,做做心里建设——沈眠不在身边,她哪哪都觉得凉飕飕的——随后才抱紧小童娃娃继续往前查探。
古镇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全没了,更别说这条街附近的几家民宿都住了不少游客。
空荡荡的街让人心头发麻,林十橙缩着肩膀脖子走了一段,怀里的小童娃娃动了动。
旁边是一家店铺,虽然这会门窗紧闭,但林十橙白天经过时看了几眼,依稀记得卖的是古镇特有服饰的服装店。
她走过去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着。
林十橙是真的烦了,哪还有那么多耐心,把小童从娃娃里招出来依附在自己背上,抬脚就是一踹!
小童不像元满满和葛婶,都有各自的小技能,但他很冲,力气也大,这一脚就将并不是很牢固的门踹开了。
小童回到娃娃里,林十橙转了转有点疼的脚,然后抱着娃娃走了进去。
里头也没人,店里堆满了白天放到外面摆放的衣服。再加上挡路的长条衣架,真的很拥挤。
林十橙左右看了看,直接挤到里面去,一把拉开了一面镜子——那是一扇门。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林十橙被这些叫声吓得差点跟着叫,都憋到嗓子眼了,勉强稳下来一看,不算大的杂物间里藏了不少人,再仔细一看,大部分都是古镇的男人和游客,不见一个古镇的女人。
估计是出事后躲到这里来的。
“别叫了!”她压着嗓子喊道,“一会真把……”
她背后莫名一寒,本能地往旁一侧,立马看到一道身影从她让出来的通口冲了进去,直接扑向杂物间最靠外的一个人,张嘴就咬在对方企图抵挡的手臂上。
“啊啊啊——”
这回是真真的惨叫声,伴随着其他人的惊恐声。
“啊啊啊——”林十橙刚刚憋在嗓子里的叫声也跟着发了出来,她完全没想到会有个“吃女”跟在她的身后,更是趁着门开冲进去咬人。
然后她一边叫一边跟着扑上去,将“吃女”拖离受害者,她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女人身上,好不容易空出一手点在女人的额头间。
在这期间,藏在杂物间的人纷纷往外逃,林十橙为了制服女人,还被踩了几脚。
妈呀,好气!
林十橙确定女人变成痴傻状态后,爬起来走出杂物间,发现大家都在店里没出去。
好像是想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有别的“吃女”。又把门给关上了。
数了数,屋里一共有八个人,三个游客,五个古镇男人。
他们不敢出去,转头确认刚进来那个“吃女”没动静了,他们暂时没事后,立马将矛头指向林十橙:“是你,是你把那些吃人的怪物引到这边来的!”
林十橙心里也很恼火,抬了抬下巴:“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杀了我祭天?还是把我贡献出去?”
男人被噎住,一时也想不到能让林十橙干嘛。
忽然,他的肩膀被碰了碰,他一看,是挂在墙上的长裙,长度正好碰到了他的肩膀。
他烦躁地将那裙摆拨掉,过个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想他刚刚余光好像看到裙底下有...有脚?
他猛地抬头,发现这条挂着的裙子是被人穿着的,其实是穿着裙子的女人挂在了墙上。
这家服装店的老板娘正低着头看着他——
“诡啊——”
不,她是人!
老板娘原本安安静静挂在墙上。看到那男的跟看到杀父仇人一样突然“发病”,挣破了衣服扑向男人,然后是一阵疯狂的啃咬。
现场再次乱做一团,各种叫声都快把林十橙的魂叫没了,大概也是魂都飞了吧,接连的惊吓,林十橙都佛系了。
她再次上前,点了一滴血在老板娘的额前,先让老板娘“冷静”下来,然后拉开老板娘和被老板娘抓着的男人。
这事她都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林十橙起身,看着一个个恨不得钻进衣服堆里的人,有点无语:“你们怕什么,她们咬人就真的只是咬人,不会传染,不是丧尸,你们这么多还制伏不了一个吗?”
就算不能像她这样让她们“冷静”下来,也能先用绳子之类的把人捆起来啊!
确认老板娘不再攻击人,也确认她真的还是人,之前也只是类似得了咬人的疯病,游客都慢慢地松了那口气。
他们见过各种丧尸片,遇到这事就以为丧尸来袭,生怕被抓了咬了,过于突然,还没有谁生出勇气去对抗,这会,他们一边庆幸一边想着要赶紧离开这地方。
可古镇男人不一样。
刚被老板娘抓着咬的男人,确认被咬并不会感染后。捂着被咬的手背,恶冲冲地跑过来就往老板娘心口一踹:“臭婆娘,敢咬老子,真是平时让你吃太多了!”
“你干什么!”林十橙见他踹一脚还不够,还要继续打人,连忙拦了下。
“我干什么?她是我婆娘,她把我咬成这样,我打她还是轻的!你给我滚开!”
男人毫不讲理的,扬起手来。就要给阻挡的林十橙一巴掌...这是平时打女人打惯了啊!
林十橙机灵地躲开了,但这显然更加激怒了男人,逼过来就薅住了林十橙的头发。
不止是他,古镇的另外四个男的在知道这些“吃女”除了会咬人还是个人后,一个个都怒不可遏。
惯来都是他们是女人的天,什么时候被女人这么弄过?他们的面子、尊严怎么过得去?
“玛德,让我抓到那贱东西,我要她好看!”
刚刚还不敢出去的几个男的,凭着对家里女人的愤怒。直接把门弄破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冲了出去。
林十橙:“……”
她怀疑他们是确认外面没人了才敢这么往外冲!
同时,她有点无法理解这种情况。
但她当下也管不了那几个男的,她的头发还被老板娘的丈夫薅在手里。
现在,几个古镇男人都离开了这家店,就剩三个游客,也就是说老板娘的丈夫没有其他帮手了。
林十橙立马反手抓住男人的一根手指,反向一扭,逼得男人不得不松开她的头发后,她趁着男人吃痛之际,一脚就往他的命根子上招呼,完了后一拳砸向他的肚子——
男人倒在地上呻/吟,林十橙将手里的娃娃放在他的背上,男人本来弓着的背立马塌了下去,就像被什么重物压得翻不了身。
林十橙看了三个游客一眼,那三人忙往角落缩了缩,表示不会干涉林十橙接下来的作为。
林十橙收回目光,用脚尖踢了踢男人:“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对了,我就放了你,不然我就让你老婆吃了你!”
就男人之前那怂样,除了把家里女人当牲畜外,是没有骨气可言的,背上的“重物”就足够吓坏他了。
林十橙说出她住的现在正被大火包围的那个小院子:“那地方出过什么事?”
“没、没出过什么事啊...”
这话刚出,小童娃娃自发地往下压,男人感觉自己的脊背都要被压断了,哀嚎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女侠饶了我吧,我受不住了……”
“那里死过什么人吗?”
“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啊,我们这个镇子都好多好多年了,每年都有人病死老死的……啊啊啊,死过死过,有个女的自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噎死在那算不算?”
“噎死?”这点林十橙挺意外的。
“对、对的,那女人大晚上不睡觉偷饼吃,也不知道是那饼放久了太硬了。还是她吃得太快,就噎着了,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男人说到这还要唾弃她,“就是她家那口子对她太好了,换做是我,敢偷吃就多饿她几天,一粒米都不给她吃,看她还馋不馋!”
三个游客听得面面相觑,两个女的看向男同伴时,目光里隐隐带着谴责,那男同伴颇为无辜地回望她们。
林十橙微微蹙眉,直言问:“你们...经常不给你们家女人吃饭吗?”
男人迫于背上的重量,口都开了就都说了,而且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不给她们吃,真不给她们吃,她们能长这么大?就是我们祖上规定的,女人吃太饱她会跑。会不听话跟家里的顶梁柱对着干,就得控制她们的饮食,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不止吧,”林十橙冷声问,“你们不仅让她们吃得少,一个不高兴就直接断她们食,让她们饿着?”
“这、这她们自己做不好,不听话,饿她们一顿两顿的,她们也死不了啊!”
“死不了?”林十橙一生气,小童感受到怒火就再次往下压,在男人的惨叫中,林十橙怒指,“你敢说,你们这镇上没有女人因为吃饭问题死的?”
男人想说没有,话都嘴边又迟疑了。
死还是有死的,经常有女的喊肚子疼,疼着疼着就死了,还有人干着活,干着干着突然就晕了,然后再没起来等等。
之类的事还挺多,可这边医疗条件落后,看病要到市里去,镇上穷,谁愿意花那个钱啊,就用老方子自己去采点草药熬一熬喝了不照样过。
所以镇里死人很正常,谁有心思管女人怎么死的,虽然女人确实经常莫名就死了...
“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游客女忍不住出声为这里的女人报一声不公。
“我们过分什么?女人本来就是要好好管着的,她们那腿可能跑了!”
“你……”
男游客拉住了同伴:“别说了,他们的思想观念就是这样,你讲得再有道理,他们也不会听的。”
“那就不要用讲的!”林十橙用脚来教育。
“啊——”